她抬起眼,望着他,眼神里有惭愧,也有一种极端的清醒。
“的确,你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甚至远远超乎我所能想象到的。”
“但是我要的东西一直都很明确——我要拥有自己的姓名。”
她早已学会用最轻的语气将心里的在意一笔带过,那清晰而平静的语调从雏菊花瓣上掠过,几乎不着痕迹。
程明笃眸光落下,指尖还搭在茶几边沿,停了一瞬。
他没急着说话,垂下眸子波涛汹涌。
空气压抑了良久,他才低声说了一句:“你已经拥有了。”
这句话极轻,落在休息厅的光影里,如同《阿甘正传》开头的那根羽毛,拂过叶语莺心里那个始终发烫的地方。
她轻轻吸了口气,重新端正坐姿,“可能,快了。”
手机此时无声亮起,是丁楚的消息。
她低声说:“我该走了,丁楚还在外头等我。”
程明笃点头,没有多言。
她拄着拐杖起身,走得依旧稳。
他盯着那花,良久不语。
仿佛过了很久,他喃喃自语地问一句:“拥有姓名的叶语莺,还能将阿婴还给我吗?”
声音轻得仿佛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阿婴”这个称谓,终究还是随着空气飘入她的耳畔。
很久之前的名字了啊……自从姑姑离世后,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还能用阿婴唤她的人。
是阿婴,她的乳名,是她未经世界塑形之前的样子……
原本她叫叶语婴,外婆觉得婴字太轻,怕福薄,所以改成了叶语莺。
这名字,温柔而私密,曾经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脱口而出的时候……
她当时精神崩溃到了极点,站上了学校天台,离坠落只有半步之遥。
在人生至暗时刻,是这个名字救了她一命,程明笃喊出它——唤回了她最初的自己。
她的人生充满硬核又残酷的现实,而“阿婴”是她心底唯一残存的温软与光芒,就像一块发热的小石头,在她冷掉的世界里一直藏着余温。
后来,他们一起在午夜沉沦,他依旧唤这个名字。
她靠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像一只倦鸟。
他手指轻轻顺着她的发尾,一下一下,像是安抚,语气温柔得几乎能将她在这慌乱的世界里包裹住。
那是她无数次深夜崩溃时唯一能让她短暂获得安全感的声音。
“阿婴”这个名字,她从未告诉过别人。
在所有文件上,在媒体报道中,在她演讲的ppt、名片、简历、商业计划书的末尾,永远只有那个字正腔圆、锋利清晰的三个字——叶语莺。
她从来没有给过别人任何机会去靠近那个名字,除了程明笃。
她眷念,她好眷念,无比眷念。
她的脚步在半空中迟疑半秒,终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