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饭量大,若是饿了先给她吃一碗。”
月生将背上的竹筐卸下,从里面捧出那一束饱满的麦穗:“姥姥你瞧,这麦穗生的可真大呀!”
“咱们这儿是个好地方,年年都是麦子的好时节,托春母保佑,风调雨顺。”
月生推出院子里的木车,唱着她娘教的歌谣向着田里走去。
等她推着木车来回跑了两三趟,运完所有麦子。
炙热的太阳已经落下,挂上了泛着冷光的月亮。
月生将自己打扫干净,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面前已经摆上了香喷喷的槐花饭。
伴着阵阵麦香和上下飘忽的萤火,月生将心里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
那柄大刀被月生竖在了桌边。
刀锋泛着冷冽,像是能割开迎面吹来的暖风。
姥姥瞧了两眼:“这刀可真好,传了这么多代,瞧着还是很锋利的样子。”
“咱们赦族曾经是打猎的种族,每一代的首领都是最勇猛的,曾经你太姥姥的太姥姥,就是咱们这个部落的首领……她说很久很久之前,咱们不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而是在一个苦寒之地,穿兽皮靠打猎为生……”
月生撂下碗:“后来呢?”
“后来,随着天越来越冷,地上的猎物也越来越少,咱们被其他的部族围猎,他们抢走了我们的女儿,带走了我们过冬的衣物,还要将我们赶尽杀绝,首领带上我们和所有的牛马猪羊,一路奔波跋涉,才来了此处,她挽救了咱们这个部落,将我们从这个苦寒之地带到了如今这个风调雨顺的地方。”
“这把刀传承了好几代,如今到了你的手里,月生你不能辜负它,辜负我们赦族。”
月生咽下了嘴里的一口饭,郑重地点了点头。
姥姥欣慰地又给月生舀了满满一碗饭:“你快要二十岁了,将来迎娶夫君之后,赦族首领之位就会传到你的手里,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
月生犹豫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姥姥,我不能去外面看看吗?”
“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会回来的,我不会离开我的部落,不会离开我的家族,我只是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
“那你就去吧。”
姥姥看向夜空中那轮月:“如今首领之位落到你身上,总有一日我们的族群会向外扩张,可能在你手里,也可能在你的女儿手里,也可能在你女儿的女儿的手里,你们的脚步不会停下…”
月光下,月生缓缓道:“月生永远都是赦族的月生。”
月生捧着那一捧麦穗走进了石屋之中。
这间房子中间围拢着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下是一个小小的供台。
月生将麦穗放到了供台之上,淡淡的麦香飘散在风中。
她虔诚地跪在榕树前:“春母,请保佑我们明年也风调雨顺吧。”
春母并没有塑像,而是以眼前这一株榕树代表。
对于赦族来说,春母是她们的守护神,保佑她们横跨整个东极之地,生生不息。
石屋外,丹姝感知到了属于噎鸣的一丝神力存在于这棵榕树之中。
榕树高大雄伟,盘虬卧龙般的树根深扎在土里,枝繁叶茂,冠幅广展,独木成林。
她与赤鸢站在窗外,伸出手轻轻推开窗子一角。
供台上那一捧麦穗被留作了明年的麦种,待到来年播种之时,便会再一次撒向这片大地。
“噎鸣神龛不曾被废绝,在这世间仍有供奉她的信徒…”
丹姝看着月生的背影。
她的眼神如此崇敬,如此向往。
她恍惚中陷入了回忆中,曾经也有一个少年如此虔诚供奉她。
春夏秋冬皆是如此,每一次她醒来都能看到那个少年,一步一步爬上那座山,推开那间庙门。
丹姝本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在此刻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