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终于刹那醒彻,脑中骤然清明。
叫他走,是因为她伤得太重!
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将死?
是因为他即将背负弑师之名?
是因为如果他杀了世人无不尊崇的清云鉴传人……大夏皇帝不会放过他,朝臣百姓不会放过他。
所以叫他,逃?
身影猛地顿下,他一步停落,止于宫门之前。
低头呆呆地看向了怀中的女子。
抱着她的手已然被她温热的血濡湿浸透,她偎在他怀里,寒白的脸靠在他胸口,双目轻阖,声息近无。
白色发丝沾着嘴边的血贴附在她脸颊上,胸口往下大片大片的红。
这满头白发在睁眼醒来的那一刻,便刺痛了他。
但更刺痛他的,是她胸口插着他握在手中的麟霜剑。
是他方才醒来!看见的便是她这样一幅濒死的模样。
——如果她死了。
他笑。
——如果端木若华死了。
——如果师父死了。
——他因何,要逃?
——他因何,还要活?
所以他为什么要听她的“走”,为什么要逃呢?
——明明救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无论是他闭目之前,还是此刻重又睁开眼后!
唯有这一点,无可撼动!
只要能救她,他何曾惜命?又何曾顾惜过自身境况?!
固定住剑身的那只手立时小心松开,快速移向怀中之人右手脉博探看!
“师弟!”几乎同时,一道身着宫女服的身影突然从一侧踏落而来,落地那瞬即一把握住南荣枭移向端木若华腕脉的那只手!
未及等他探脉,就迅速将他拉到了宫门一侧的墙角树荫下。低声急凛:“这边!敛息!”
紧追而至的骁骑营高手和十数名影卫径直从他们头顶纵掠而过,朝着另一道好似怀抱什么跃出皇宫的黑影追去。远处宫中禁卫的步声也纷至沓来,由远及近。
虽已得到消息,但蓝苏婉亲眼看到他怀中伤得如此之重的女子时,仍未能忍住,眼眶立时红彻,箍在黑衣人腕上的五指微微抖着:“师弟醒来就好……”她哽咽了一声才能继续往下说:“先给师父点穴止血,待到安全之地再给她拔剑凝血……”
伤势太重,点穴止血已然收效甚微。
南荣枭醒神那刻便已点过怀中女子臂上曲池穴,此刻仍想要挣开蓝苏婉的五指去探看怀中之人的脉博,以窥伤势究竟。
恰值两名宫人急匆走过,黑衣之人手腕被蓝苏婉大力压下。蓝苏婉同时束音为线,快速传话给他:“勿妄动!师父体内有你予她的不死蛊,若为外人知,遗祸无穷!故不能被留在皇宫内医治!”
黑衣人闻言强形压制住了自己探脉的冲动。
剔蛊之形于他仿佛就在昨日。眼中残泪未干,他看着此刻满头华发、于他怀中、于他剑下,重伤濒死之人。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你师父最后是死在你手里!”
是不是不论他如何不顾一切、又费尽心机……终究抵不过蛊老所预?
他与她从相识、相依到相绝,最后都抵不过这一场早已注定的宿命?!
双目染赤,隐有猩红疯魔之向,南荣枭发着抖抱紧怀中人,逼迫自己存持理智,随同蓝苏婉潜行、掠步,直至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