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怜想得泪眼朦胧,揪扯着他的衣袖。
“莫要哭了。”卫琢低下头,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眼角,轻声道:“犹春和……狸狸在另外的车里,你安心养病便是。”
他动过要丢掉那只畜生的心思,且不止一回。然而妹妹既然喜爱它,或许他也应当试着,学一学如何爱屋及乌。
卫怜被抱出屋,门外火光通明,竟是数名守卫正手持火把,垂首静候。
她认出这些人身上的衣饰乃是宫中服制,惊愕之余,再联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愈发觉得羞耻难过。
卫怜慌乱地挣了挣身子,想要下地自己走。她本是被打横抱着,忽然一使力,不知怎的,竟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肩背被卫琢稳稳扶着,腿弯亦被他另一只手托起,整个人就似坐在了他的臂上,脑袋甚至快要高过卫琢的发冠。
未能跳下来不说,反倒更引人侧目了。
瞧见卫怜先是愣神,继而恼怒地瞪着他,精神倒比方才略好上几分了。卫琢不由低笑了声,将她朝上托了托,好教她坐得更舒服些,这才交代手下撑伞跟随,以免她淋了雪。
迎着卫琢含笑的眼,卫怜心头更添烦闷,只能恹恹地伏回他肩头,不敢去看道旁面色肃然的守卫了。
——
卫怜一被抱进马车,立即手脚并用朝内侧爬,而后闷声缩在角落,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毛毡。
这车架是卫琢特意备下的,宽敞有软榻不说,四处皆垂着厚实的帷幔,车壁内还镶了暖匣,生怕卫怜受半点寒气。
夜色沉沉,今晚怕是只能宿在车里了,皇兄该不会也……
她正暗自心慌,就见卫琢施施然踏了进来。
“皇兄……你去别的车……”卫怜紧裹着氅衣不放,再开口时,嗓音嘶哑犹如破损的风箱。
卫琢瞧出她的不安,似有几分无奈:“我总不好与你的侍女整夜同车。”他顿了顿,侧头对车外吩咐道:“牵匹马来……”
话音未落,卫琢已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眼瞧着便要下去,卫怜心中挣扎不已,犹豫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叫住了他:“罢了。”
她身上还裹着卫琢的氅衣,他衣袍不算厚实,夜里骑马如何受得住?
卫琢闻言,眼角浮起一层浅淡的笑意,也不再装腔作势了,重又挨着卫怜坐下,将帷幔细致地垂好。
卫怜捧着杯盏,刚咽下两口茶水,便见卫琢身子一倾,手臂微抬似要碰她,下意识就朝后缩。
卫琢也是一怔,他只不过是想探身去取案上的折子……
见她发丝乱蓬蓬地散着,额头都捂出了细汗,他索性探手取出把玉梳,轻扯了扯她裹得密不透风的氅衣:“车里暖和,捂得太严实了,届时再下车容易着凉。”
也不知是热病未愈还是过于紧张,卫怜身上出了不少汗。她看了卫琢一眼,见他目光温柔而关切,这才犹豫着脱了。
卫琢手中执着玉梳,卫怜却面露抵触。他手指紧了紧,嗓音低沉了几分:“小妹为何怕我?记得从前你头发散了,总要捧着梳子来寻我。现在……与过去并无不同。”
“皇兄也说了,那是小时候。”卫怜喝过茶水,嗓子好受了些,哑声说道:“不是现在,也非以后。皇兄先前不是要娶虞家小姐么?即便这桩婚事成不了,可你总归要另娶贵女、开枝散叶……若再为我梳发描眉,恐怕会让将来的王妃不喜。”
卫琢微微偏过头,只疑惑道:“谁说我要娶妻了?”
卫怜被噎住,只得无奈地换了种说法:“可、可我已经长大了,总是要许人的。若是有了夫君……这般的亲昵,终究于理不合。”
她话中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再悄悄去瞟卫琢脸色,见他神情如常,甚至还微微颔首。卫怜心中正有些高兴,便再一次被他伸臂揽入怀中。
“小妹说得极是。”卫琢手上已经开始为她梳理长发。
卫怜只觉得脑袋好似被锤了一下,方才分明说得好好的,她全无防备,此刻又被圈在了臂弯里。
他指法轻巧灵活,比寻常侍女都要细致,未扯动她半根青丝,如呵护掌中珠玉。
“小妹稍后还要歇息,就不替你挽发了。”卫琢轻声解释,见卫怜板着脸不理睬,便轻轻扳过她的身子。
卫琢若有所思地垂下眸,道:“小妹纵是有了夫君又如何……世间唯有男女情爱,最是虚幻易变。一旦情薄,过往种种不过镜花水月,连陌生人都不如,着实是无趣。”
卫怜总觉得,他在话中意有所指。
她鬓边的几缕碎发被卫琢细致绾至耳后。见她不再乱动,他眯着笑眼,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
“可我和小妹,却与这世间旁人都不同。”
“小妹不可沾酒,否则胸口会生红疹。不能食花生和蟹,否则嘴唇便会肿胀。小妹雷雨天总做噩梦,夜里醒来爱喝冷茶,夏日若是晒久了……”卫琢抬手在她额角摸了摸:“这儿便会胀痛。”
那只手随后动了动,并未触碰到她,衣袖带起些微的风,却令卫怜下意识绷紧了背。
她后腰有处软肉,极是怕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