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峥这时看向武场西北方向,哽咽道:“万灵山之战后,我们帮中折损大半,这四年里,帮主收养了许多孤寡孩子,他们白日里还在欢喜准备过节,可晚上就……我们帮中最小的几个才四五岁,那妖女竟连他们也没放过!”
武场中的焦尸身量多有四五尺长,唯独西北角上的四具遗体尤其瘦小干瘪,一看便是小孩子。
燕真此前没敢细看,此时瞧见也不禁眼眶发红,他咬牙道:“这妖女如此心狠手辣,又杀人又放火,若把她捉住,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薛婵似笑非笑一瞬,这时开口问道:“按赵冕所言,那……那妖女在千翎门行凶时,傀儡为千翎门大公子,那谋害青竹帮时,她所控何人呢?”
“是长老刘旺生。”魏峥答的利落,“第二日敛尸后,我们发现了刘长老的佩刀,他擅刀,平日里用的是一把长约四尺、重三十七斤的长刀——”
“那长刀是三十年前洗剑阁老阁主所铸,刘长老十分爱惜,但出事后,那长刀刃口卷曲,豁口数处,一看便是激战许久造成。而我们检查下来,帮中其他人确是刀伤毙命,刘长老则‘自刎而亡’,和蒋大公子一模一样。”
谢雪濯停在一具焦尸前,“这具尸首便是刘旺生?”
“不错,他老人家的伤势一看就和其他人不一样。”魏峥言毕,又指着旁边两具遗体道,“这是我们帮主魏伯泰和少帮主魏浩然——”
三具遗体形容难辨,谢雪濯倾身看得片刻,“刘旺生与蒋觅确像活傀儡,但鬼头针与当年的尸傀钉却不同。”
燕真便道:“众所周知,傀蛊翁当年的尸傀钉有筷子粗细,钉入人身大穴控为傀儡后,被控之人有死无活,这鬼头针嘛,还有可活之机。”
“这正是可怖之处。”凌千山重重叹道:“当年他需特制尸傀钉,相比之下这鬼头针却易得许多,我们商议后,怀疑这鬼头针是傀蛊翁四年间改良所得,而那妖女傀仙,多半是傀蛊翁所收之徒。毕竟他早过花甲之年,当年被普渡寺三圣重伤,只怕至今还未伤愈。他自己无法动手,便令徒弟来报复正道——”
燕真有些纳闷,“可当年傀蛊翁放话不收徒啊。”
“血衣楼灭,南宫霁与温朴皆亡,他为复仇,许会大改心志也说不好,再者说,这世上除了他,可有第二人会那傀儡功?”
凌千山这一言令燕真无可话说,但这时,旁观许久的薛婵抬手道:“那个,凌阁主,我这里有几处疑点不知能不能问?”
凌千山和气道:“姑娘想到了什么直说便是。”
“我先有一问想问赵冕。”
薛婵施施然看向赵冕,道:“你适才说,你带着蒋小公子至前院时,只看到你家大公子被控,其他人和你家门主受了伤——”
赵冕点头:“不错。”
薛婵又道:“你离开之时,只看到你家大公子一剑一剑刺伤你家门主,那其他人是什么模样?”
赵冕回忆道:“他们……重伤的歪七竖八倒在地上,轻伤的执剑一旁想上又不敢上,还有些人大抵醉的太过,站都站不住。”
薛婵颔首,凝重道:“问题就在此处,你和你家小公子其实并未亲眼看见那妖女杀死其他人,那又如何能说,其他帮众是死于她之手呢?”
赵冕一愕,但不等他反驳,薛婵又道:“青竹帮也一样,那几家农人只看见一红衣女子站在屋顶,可没人亲眼看见那妖女控刘长老杀人啊。再者说,那么黑的夜,那红衣人站的又高又远,到底是男是女都难说。”
她无奈摇头,接着道:“还有,千翎门乃是两帮之人醉酒误事,可青竹帮呢?大家都知道,魏帮主的青竹杖法轻灵飘逸,断虹七刀更是刚猛霸道,那妖女虽有邪法,可只凭她一人如何能灭得青竹帮满门?”
她落落大方,侃侃而谈,众人目光早已汇在她身上,这其中自也包括谢雪濯。
而薛婵此时忽然朝谢雪濯看去,四目相对,她条理清晰道:“且据我所知,傀儡功虽邪性,可被控之人为傀后,本体武功大受限制,当年尸傀钉如此,如今鬼头针难道就更胜一筹了?既如此,刘旺生如何能利落杀了魏帮主?难道魏帮主眼看着他害了阖帮上下,也不忍对他动杀心?刘长老又不是魏帮主之子。”
随着她所言,谢雪濯目光愈发深沉,待最后一句落定,薛婵却又看向燕真,“魏帮主佩刀何在?帮中其他长老护法的兵刃何在?他们身上的伤当真全是被刘长老所伤?哎,这疑点真是越说越多了……”
这灭门案惨死百人,适才苦主陈情已令所有人义愤填膺,仿佛一切已板上钉钉,但薛婵一言,令所有人意识到,所谓的人证目击之实乃是妄断而成。
赵冕急道:“不不不,我亲眼见的,那妖女武艺狠辣不凡,就算不曾醉酒,只怕也拦她不住。且我们总坛附近亦有百姓看到火势,按他们的证言,正是在我们离开一个时辰后便起了大火,只能是那妖女所为!”
薛婵眼瞳一亮,不由赞叹起来,“可怕,可怕如斯!按你所言,那妖女定是不世出之天才了!”
她语调轻快,似被取悦,但很快又正色道:“可还是那句话,亲眼所见才为真相,倘若有其他人嫁祸作案,咱们岂非查错方向?”
赵冕口拙,柳如絮这时凉声道:“姑娘所言不无道理,但那妖女害我夫君可是铁证如山,且她妖法阴毒,定为魔教中人,也该人人得而诛之……至于其他人,如今有少盟主与义悬堂在,相信很快就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