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在家时连饭都吃不饱,何曾见过这等精致的点心,况且廖妈妈还给了她赏钱,当下早把蓁娘这个正经主子忘到九霄云外了,连声道“谢谢妈妈”,又保证以后一定加倍留心二房那边的动静。
见她识趣,廖妈妈便叫个小丫头送她出去,自己则转身进了正屋。
李娘子正在对镜理妆,准备等会儿出门去听戏。廖妈妈凑到她耳边,将金桂带来的消息说了。
李娘子描眉的手一顿。
“大厨房库房失窃,人赃并获,此事可当真?”
廖妈妈回她:“千真万确,金桂那丫头亲耳听见的,老婆子怕她说不清楚,还特意问了张婆子原话,错不了。”
她放下眉笔,嘴角扬起笑意,“我这二嫂管家,可真是越发周全了。”
当下也不打算去听戏了,站起身叫小丫头服侍她换衣裳,她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致爽斋内,陈老娘正歪在榻上,听着小丫头读话本子解闷。
李娘子请了安,亲亲热热地坐到榻沿,拿起美人锤替陈老娘捶腿,嘴里说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逗得陈老娘眉开眼笑。
说着说着,李娘子话锋似不经意地一转,叹了口气。
“说起来,还是老太太您会调理人,瞧您跟前这几个丫头,个个伶俐懂事,媳妇见了都眼馋得很。不像有些地方,底下人没规矩,主子们劳心费力不说,还跟着打脸丢人。”
陈老娘眯着眼享受,随口问:“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着你了?”
“瞧您说的,谁敢给我气受?”李娘子嗔道,手下力道不停。
“只是方才过来时,隐约听见下头人嚼舌根子,说什么大厨房里不太平,好像丢了什么要紧东西,闹得人心惶惶的。我想着,二嫂平日里管家千头万绪,许是一时疏忽了也是有的。
只是这风气若不好生刹一刹,只怕日后那些奴才胆子越发大,今日偷根葱,明日就敢摸块金,到时候损失的还不是咱们府里的体面和银钱?倒叫外人笑话咱们家没规矩。”
陈老娘脸上的惬意慢慢淡去,眉头微微蹙起:“有这等事?二娘子可知晓?”
“这……儿媳就不知了。”李娘子忙道,“许是下面人乱传的也未可知。只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老太太您是最明察秋毫的,要不要问问二嫂?若真是底下人作怪,早早打发了干净;若是误会,也好安安大家的心不是?”
陈老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是。等会儿子我让人请二娘子过来,问问怎么一回事。”
李娘子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说,又笑语晏晏地哄了陈老娘一会儿,方才告辞出来。
一出致爽斋,她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得色。
而此刻,蓁娘的“观妙阁”内,金桂却远没有李娘子这般惬意自在。
她空着手回来,自然没能拿出蕊儿要的杏仁茶和茯苓糕。
蕊儿正和另一个叫香梨的小丫头在廊下分吃一包蜜饯,见金桂两手空空,立刻把脸一沉,骂道:“让你去取个点心,你是死在外头了还是怎的?这半天才回来,东西呢?”
金桂怯生生地解释:“我、我去的时候,大厨房正有事,管事妈妈们在训话,我、我没敢进去……”
“没敢进去?”蕊儿拔高声音,几步冲到金桂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你是纸糊的还是泥捏的?训话怎么了?训话你就不会在门口等等?分明就是偷懒耍滑!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来二姑娘院里当差?我要是你,早臊得自己撞墙去了!”
香梨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轻轻拉了拉蕊儿的袖子:“蕊儿姐姐,少说两句吧,周妈妈听见又该说咱们了。金桂才来,许是还不熟悉……”
“不熟悉?”蕊儿冷笑一声,“不熟悉就敢抢别人的差事,要熟悉了可怎么得了?香梨,别看咱们只是小丫鬟,可也有些骨气。哪像有的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是啊这脚踩两条船的事儿也不是好做的,弄不好早晚掉水里淹死!”
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金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紧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香梨叹了口气,不再劝了。她也听说了,金桂这差事是顶了原先那个叫绿芝的丫头的缺。蕊儿和绿芝是同乡,平日最是要好,绿芝被撵,蕊儿本就憋着气,又见这金桂是三房那边塞进来的,自然更加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