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箱的热水刚好没了,陈喜妹便坐在旁边等,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声气:“都是他那个混账爹害了他们……”
陆昀初对黎大汀的印象只有曾经黎言嘴里说的那些,算不上多了解,但能留自己年迈的妈妈在家独自应付债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家经常被债主找上门吗?”
陈喜妹沉沉点了点头:“数都数不清。”
“刚开始的时候,他爸还会在家拦着,到后面欠的钱越来越多,有次债主放话说再拿不出钱就把他手脚都砍掉,他就再也没敢回来。”
“你们城里人不知道,我们这种村子里的债主嚣张得很,为了要钱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两年找上门的债主都是言言赶走的。”
陆昀初回想起那天在楼下见到的黎大汀,憔悴瘦弱,仿佛一个将死之人,皱眉道:“这么多年他就没回来过一次?”
“不知道,我是没见过他。”陈喜妹摇摇头,“反正指望不上他,你是不知道,言言其实还有个弟弟,要不是小时候——”
陆昀初一愣,黎言什么时候还有个弟弟?他从没跟自己说过。
陈喜妹说到这突然话音一顿,似乎才发现自己不该跟陆昀初讲这些,赶忙收住嘴站起身要去接水。
陆昀初虽然好奇但也有自知之明没问下去,走出楼道前找陈喜妹问了黎言家的地址,安排医生给黎奶奶调了个高级病房后才离开医院。
导航显示去黎言家理论上来说不到一个小时,但事实显然不能按理论说的来。
这地址偏的连导航都没辙,陆昀初兜兜转转大半天才找到。手还没碰上把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撞开,迎面跑出来几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身上挂的有伤有血,含妈量极高地嚷嚷着“给老子等着”。
陆昀初马上就知道他们是谁,跟几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顺便伸了个脚。
为首的男人没注意顿时被绊得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等他暴怒,陆昀初就恶人先告状地骂道:“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男人低呵了声艹,眼下也不能再生事,被旁边的小弟拉了把才叫骂着离开。
陆昀初走进屋,桌子凳子倒了一地,屋里已经被破坏得没了样子。
黎言低着头,靠在厨房灶台上一言不发地洗手。手臂上破了几道血痕,血珠顺着手肘流向水槽。
听到陆昀初进门的声音他才转过头,眼神交汇的瞬间俩人都没说话。
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样,黎言让他先坐,自己去厕所清理完才拿出仅有的杯子倒了杯水给他:“……你怎么过来了?奶奶能探视了吗?”
“明早。”陆昀初道。
黎言点了点头,拉下袖子起身收拾家里。
“你们这要债的这么威风?还直接上门打人?真不怕报警啊。”
黎言道:“反正干的都是登不上台面的勾当,也不怕这些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昀初跟他一起回到这里,坐在这个一塌糊涂的家里,他心里竟然不自觉地有些局促。
陆昀初倒是没分眼神在他身上,只是四处打量着这个家。里面的陈设都是老样式,墙上还贴了好多黎言以前的奖状。
他记得黎言跟他说过,他刚赚钱那几年本来想给家里重新翻盖装修一下,但黎奶奶不肯。
老人家念旧,就想守着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房子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