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瑶亭立刻用扇子掩面笑道:“哎哟,芋头粉条?那确实是……很顶饱呢。”
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这种饮食风格,是军户与边民那些下里巴人才有的习惯。
席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苏玉融不知道他们突然笑什么,讷讷望着,也跟着笑了两声,如实道:“是很顶饱,晌午时来一碗炖菜粉条,一整日干活都会很有劲,不会饿。”
贺瑶亭脸上笑容凝滞,奇怪地看了她几眼,这人怎的听不出好赖话,察觉不到在嘲笑她吗?
苏玉融眼睛盯着面前的空盘,肚子咕咕叫两声。
她羞涩地低下头,学了一早上,还没有吃饱饭,刚刚五弟妹让人端上来的茶点,只有两块,就着水,几口就没了。
她小声道:“对、对不起,我还没吃午膳,有些饿。”
她以前要杀猪,这是个苦力活,不吃饱了可不行,苏玉融饭量大,吃的比蔺檀还多。
贺瑶亭无言,翻了个白眼,示意下人又拿了一盘点心给她,这次多放了些,盘子里有好几枚。
苏玉融微笑着道谢。
大家便看着她吃东西,苏玉融很不好意思,被人盯着不自在,用着新学的礼仪,小口小口地像淑女那样吃东西。
她今日本来出门就是学习礼仪的,没有刻意打扮过,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也并未佩戴什么贵重的首饰,一眼看过去,清贫得厉害。
贺瑶亭方才嘲笑她,苏玉融没接招,她忍不住,又对着苏玉融光秃秃的发髻状似无意地笑问:“二嫂嫂刚来京城,可还住得习惯?二哥竟也没给嫂嫂置办些像样的头面首饰?”
她复又说:“改日该让管家开库房,挑些好的给二嫂嫂,我屋里有不少头面,二嫂嫂若喜欢,不若挑几个回去?”
这话意在嘲笑她出身寒微,撑不起排面,需靠蔺家施舍,就算嫁给蔺檀,也不得丈夫喜欢,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苏玉融连忙摆手,“不用的,夫君他给我买了很多,是我自己不喜欢戴,觉得沉,做事也不方便。”
蔺檀给她买过许多珠翠,他喜欢给她买东西,那些首饰衣服堆得箱子都塞不下,它们确实华美,但是干活很不方便。
二房一名少年问道:“不喜欢戴?二嫂嫂是嫌不够贵重,入不了眼吧?”
所有人都认定,她嫁给蔺檀,是用了什么下贱的手段,这个乡下村妇贪图荣华富贵,使劲浑身解数,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靠蔺家少夫人的身份,成为人上人。
然而,苏玉融听完,只是眨了眨眼睛,她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问题。
“啊?不是的……”她语气有点着急,仿佛怕他们真的误会蔺檀亏待她一样,“真的就是沉,压得脖子酸。而且干活的时候容易勾到头发,很麻烦的。”
苏玉融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理由不够有说服力,又努力地补充了一句,试图让这个看起来十分矫情的理由显得合理一些:“我以前卖肉的时候,手上头上都不能戴东西,不然沾了油污,不好清洗,还会发臭。”
她说完,想起一件旧事。
婚前,蔺檀曾送过她一支珠钗,从小到大,苏玉融没有收过这样的礼物,她过惯了清贫的日子,舍不得花钱,舍不得打扮自己,平日为了方便干活,只会用粗布条将头发扎起,其实她很羡慕别人家的姑娘都可以戴首饰,编漂亮的辫子。
蔺檀给她送了珠钗后,苏玉融很欢喜,第二日就戴在头上,谁知忙碌一整日后,珠钗上却沾了油污,她仔细洗了几遍,但还是脏了,苏玉融心痛许久,舍不得丢弃,现在还放在箱子里。
从那以后,不管蔺檀给她送什么,她都只有在见他的时候戴,别的时候,都不舍得拿出来。
贺瑶亭所有后续的,更刻薄的言语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