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散养的母鸡抢他碗里的口粮,他倒好,还洒了点出去喂母鸡屁股后头跟着的一溜小鸡。
她含笑又多看了一眼。
前两年那小麻杆儿,这两年养得白白净净的,脸蛋也吃圆了。
章晗玉叮嘱道:“没事多在御书房待着,多陪圣驾,忠心留给小天子一个就够了,其他人事不偏不倚。”
“最近别犯错,把御书房内常侍的位子坐稳了。只要小天子认准你,可保你富贵安稳到老。”
全恩再迟钝也听得出章晗玉和他留话告别了。
他眨了下眼,想哭又不敢哭,怕被骂没出息,眼角挂两泡泪,压着嗓子大骂凌凤池:
“凌贼手段阴险!您才入宫多久?刚调来御书房,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升上高品女官……凌贼他又把您给弄出去了,关羊一样关去后院呜呜呜……”
章晗玉给乐得不轻:“我像羊么?就算把我当肥羊,凌相府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大羊圈?”
全恩哭唧唧地走了。
章晗玉噙着嘴角笑意,继续不紧不慢地梳头发。梳着梳着手忽地一停,自语道:
“养出凌六郎这样的天真性子来,凌府后院说不定还真是个羊圈。”养出一群傻乎乎的咩咩小羊。
等她进了凌家后院,岂不像狼进羊群,一叼一个准……
哎,也不知凌凤池如何想的,把家里的咩咩小羊们交在她手里,这么放心她?怪不好意思的。
章晗玉放下齿梳,换了个姿势坐着。
视线无意扫过铜镜,镜中映出的宫装美人怡然坐于妆奁台前,莞尔微笑,眉眼间皆是愉悦神色。
等全恩走远,天色渐渐开始擦黑。
章晗玉独坐在帐子里,刚觉得有点饿,帐子外人影晃动,有人捧着两盘细点果子进帐来。
她一抬头,来的居然又是小徒孙。
两人近距离对视一眼,小徒孙边放盘子边飞快地道:
“吕大监传话给章宫人,凌相醉酒犯错的机会千载难得,章宫人得抓紧了。今日之事已经闹到御前,等下传章宫人去小天子面前回话时,务必一口咬死,今日池边发生的事,性质是:‘逼奸未遂’。”
章晗玉:“……你再说一遍?什么未遂?”
小徒孙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把自己当做个传声筒:
“吕大监的原话道:机会难得,指证凌凤池杀人未遂,不如咬定他‘逼奸未遂’。”
“章宫人办好了这一遭,保管凌凤池身败名裂。天下虽大,再无他容身之地。吕大监记得章宫人的好处,宫中直升一品女官,指日可待。”
帐子里再次清净下来。
章晗玉对镜摆弄着木梳,一把寻常木梳被她反反复复玩了半刻钟。
她忽然甩开梳子,扬声对外头喊:
“晚上水边冷得很,到底要把我关多久?来个人,替我跑趟腿问凌相。凌相不得空的话去问姚相!”
喊了几次,纱帐外的人影晃动几下,有人跑向远处,应是请示去了。
又过不久,纱帐被掀起,递进一盅热腾腾的鱼羹。
持着鱼羹的手掌大而骨节长,食指中指握笔处生茧,是一双典型的文人手。
居然是凌凤池自己捧着漆盘走进来。
“听说你冷了?”凌凤池把漆盘放下:“闹腾金吾卫作甚?”
章晗玉见到人就想起吕钟托小徒孙传的那句“逼奸未遂”,越想越觉得有趣味,笑容便有三分意味深长。
“亡羊补牢,未晚也。我是你圈去后院的羊儿?”
凌凤池神色不动地掀开汤盅,热气连带着食物香气溢满帐子。
“全恩传的话?他果然是你心腹。”
章晗玉满意地吸一口热羹香气,淡定道:“猜错了。”
喝完暖呼呼的羹汤,从喉咙暖到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