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她糕点吃多了,整个肚子都涨呼呼的难受,不停地呕吐发热,整个宋家日夜不歇焦急走动,娘亲抱着她喂她吃药,爹爹帮她揉着肚子,那几日只能吃些清淡的。
宋薪蔫蔫的,可怜巴巴的,本想惩罚的宋非月也歇了心思,不想再去折腾她了,只求她少吃那些容易积食的糕点。
宋薪连忙乖巧点头,手指搅着被子,可算安下心了,还有些庆幸自己病得重,不然以娘亲的性子必然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就算娘亲非要罚她,她就抱着爹爹的大腿哭就行了,反正爹爹最疼她,从来没打过她。
随着宋薪渐渐长大,从调皮的小女娃变成了漂亮的窈窕淑女,纵使宋家的门槛都被求亲的踏破了,也没给她定下任何一门亲事。
宋薪也懒得去想,嫁人有什么好的,哪也不如在家舒服。
这些年,宋非月和何辰章长着岁数,他们再也不复从前的年轻。
在宋非月第一次在镜中看见鬓边的白发沉默了许久,替她梳发的丫鬟惊愕不已:“您还不到长白发的年纪啊,怎么会如此…”
宋非月没说话,最终只是让丫鬟把它藏起来,每日吃着苦涩的汤药,但却依然阻止不了越发虚弱的身体。
何辰章残缺的左臂日日都会幻痛,他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再策马不再在外行商,而是回到家中静静地陪着薪薪。
偌大的宅院缩小到薪薪玩耍的那方寸之地。
他常常坐着一言不发,温柔地注视着她,看她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玩着虎头帽,看她午睡小憩嘟起的脸颊。
他贪婪又克制地看她,将她熟悉的眉眼刻入灵魂的最深处,突然想起来她出生的那一刻,那么柔软脆弱的婴孩,他生怕给抱碎了,生疏地学着妇人的样子轻拍着她。
宋薪玩得入神,会突然感觉到爹爹的注视,懵懂地抬起头,何辰章便会弯起嘴角递上一个温柔的笑,伸手轻轻揉乱她的发髻。
最后一次将她单臂抱起,如小时候那样,将她轻轻抛起再接住。
在宋薪十二岁那年,爹爹死了。
她痛哭着被娘亲揽在怀里,看着爹爹的棺材抬出宅门,天空撒下白纸,唢呐声悲凉响起。
宋非月在何辰章死了之后,就开始强迫着薪薪去学怎么掌家管事,酒肆与铺子田地。
宋薪觉得太难了,经常哭鼻子,但还是认真地学着。
直到宋非月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她呆愣在原地,看着那人的扛着野物的背影。
她立刻命人去查去跟踪,她无力地坐在椅上,手边的茶水早已冰凉。
那是明河,薪薪的哥哥。
应该说是转世的明河。
宋非月不由得叹气,她看向窗外,外面雨滴落下腾起白雾。
·
明河命里无亲缘,出生时父母便紧接着出事死了,他吃着百家饭长大,在村里打猎为生,经常扛着野物到集市上卖。
他常年都是沉默不语,和村子里的人也说不上几句话,过年过节送些东西给他们,就独自一人看着满村的红灯笼。
有人觉得他阴沉的不像话,像个半死人一样,但力气确实大,每次上山都能打回来野物。
所有人都觉得他就这样孤苦一生时,明河遇见了一只红色的小鸟。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看着他,小脸疑惑地看着他。
明河只觉得她好漂亮,常年毫无神采的双眼第一次有了波动。
如同山林中最艳丽骄傲的小鸟,他从来都没去捉过,只是看着它飞远。
他移开视线,沉默地扛着野物去自己常卖的地方。
他席地而坐,垂着头看着草席上的野猪肉。
脑子却还浮现着那一看就知道出身富贵人家的少女,他紧闭着眼皮逼自己不要去想。
“喂!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银子?”如清脆鸟鸣的声音响起。
明河抬头看去,脑海中抹不去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娇气地指着草席上的所有。
一旁的丫鬟惊讶地凑近她耳边:“小姐,你买肉做什么?家中不需要你买的。”
宋薪连忙捂住她的嘴,转头就让小厮都买下:“你别管!都买了我拿回家给娘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