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绿萝目光如刺,挑剔地扫过魏凡一身粗衣旧履,眉头微微一皱,
当即便似笑非笑地瞥了刘三一眼:
“刘管事,你这差事当得是越发『体面了。
昨儿刚打发走一个攀老乡的,今儿又冒出个认亲的,
咱们杜府的门槛,何时成了善堂的门板?
莫不是还要替老爷养起远房的侄少爷了?”
话语尖刻,毫不留情。
“是是……姑娘教训的是……”
刘三被噎得麵皮微红,不敢回嘴,只得躬身赔笑立在一旁。
大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地位超然,绝非他一个小小门房管事能得罪的。
“行了,”
绿萝不再理会刘三,转向魏凡,语气冷淡,“你叫厉飞雨?跟我进来吧。”
她身为大夫人的心腹,可不是小小的门房管事能比的。
也清楚每年都有几个乡下的穷亲戚来杜府打秋风,
此时也没有將魏凡当一回事。
魏凡毫不在意,口中唯唯诺诺,十足一副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上绿萝那略显急促的步伐,步入了那高门深院的杜府。
甫一入內,景象豁然不同。
九曲迴廊如龙蛇蜿蜒,勾连著重门叠户的深深院落。
飞檐斗拱刺向阴沉的天空,雕樑画栋,漆色鲜亮,处处透著豪奢与底蕴。
庭院中,奇石假山堆叠嶙峋,几株不知年岁的古树虬枝盘结,在细雨中更显苍劲墨绿。假山畔一方清池,几尾色彩斑斕的锦鲤悠然摆尾,搅动一池碧水。
来往僕婢皆是绸缎加身,步履迅捷,神色恭谨。
瞥见绿萝身后跟著的粗布麻衣青年,眾人眼中好奇或鄙夷一闪而过,旋即迅速移开目光,脚下不停,无人驻足。
魏凡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十足一副初入宝地、看什么都新奇稀罕的模样。
前头的绿萝偶尔回头瞧见他这般土气未脱、上不得台盘的样子,暗自摇头,嘴角撇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脚下步伐不由得更快了几分,仿佛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穿过几重院落,越走越是僻静。
最终,绿萝在一处位於偏院角落的厢房前停下脚步。
这厢房位置偏僻,门窗略显陈旧,与方才所见的气派景象格格不入。
“喏,进去候著吧。”
绿萝朝那紧闭的房门隨意努了努嘴,语气疏离得像在打发叫子,“老爷何时回来,谁也说不准。你且在此安心等著,莫要乱走动衝撞了贵人。等老爷回府,自会有人来唤你。”
言罢,也不等魏凡回应,利落地一转身离开了。
青萝色的衣角在迴廊拐角处一闪,便彻底消失在魏凡的视线中。
一时间,这偏院角落只剩下魏凡一人。
厢房的门窗紧闭,透著一股无人居住的阴冷气息。
魏凡站在门前,方才那副“新奇”、“拘谨”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平静。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略显破败的厢房,又望了望绿萝消失的方向,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隨即恢復如常。
他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落了些微灰尘的厢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偏院中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