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將军的军用吉普车捲起一地尘土,消失在院子尽头。
屋子里的空气,却比刚才更加凝重。
姚爱国手里那份薄薄的“锄奸”名单,此刻感觉有千斤重。
他觉得自己像是刚从一个泥潭里爬出来,脚还没站稳,就又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下面,是看不见的深渊。
姚爱国感觉自己才刚刚揭开了这个时代权力运作的一角,那些盘根错节的阴暗面,就爭先恐后地朝他涌了过来。
在沈城,敌人是明確的,是马有为,是钱老三,是那个李胖子。
可现在,敌人是谁?
是这份名单上,那些在各自领域功勋卓著的专家?
还是刚刚那个一脸正气,主动请缨来负责安保的徐將军?
姚爱国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哪怕他比这个时代的人多活了一辈子,见识过后来信息爆炸时代的种种光怪陆离,可那些经验在此时此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问题,也不是单纯的厂內斗爭。
这是刀尖上的舞蹈,走错一步,粉身碎骨。
“怎么,怕了?”
钱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没有看姚爱国,而是重新走回那张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西北那片广袤的空白区域。
姚爱国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怕。”
他很老实地承认了,没有半点逞能。
“我怕辜负了您和总-理的信任,怕我看不准人,把豺狼当成了看门狗,到时候,整个蓝天工程都得毁在我手里。”
“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姚爱国心里很清楚,现阶段能让他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只有孙兵和张远。
可两个人能干什么?
就算中央直接负责背景调查,谁又能保证那些人不会在以后被腐蚀,被拉拢?
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
“担不起,也得担。”
钱老的语气很平静,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爱国,你要记住,水至清则无鱼。你不可能找到一个绝对纯净的团队,我们能做的,不是去考验人性,而是建立一套制度,一套让想犯错的人,没有机会犯错的制度。”
钱老转过身,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著姚爱国。
“你刚才说,怕看不准人。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姚爱国愣住了。
“我们搞工程的,最信的是什么?”钱老问道。
“是数据,是流程,是標准。”姚爱国下意识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