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完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简明扼要地复述了导师讲述的三个故事和最后那个充满诱惑的邀请。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钟。
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安娜,你祖父—-他確实在好些年前,因为一些事,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住过一段时间,这事儿我也是听你祖母后来念叨才知道的。”
“啊?精神病院?”安娜有些惊讶,但隨即想到《故事》里的情节,“具体什么事?”
“就是放火。”母亲回答得很直接,
果然。
安娜低头看著手里的稿子,主角的经歷和现实中的祖父在这里重合了。
这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吗?
“嗯,”母亲的声音带著无奈和一丝悲伤,“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证据对他很不利,加上他当时的精神状態很不好,说话顛三倒四,最后法院基於精神鑑定,判他入院治疗了一段时间,
后来情况稳定了才出来。”
“不过呢,”母亲继续补充道,“你祖母,直到走之前都总念叨,说他绝对是个善良的好人,
她说那场火一定不是他故意的,或者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的那些故事里,主角纵火往往是为了救人,或者阻止更大的灾难,当然,这只是故事,现实中的火灾原因,谁也说不清了。”
安娜听完,看著稿子上那个神秘“导师”的邀请內容。
“那祖父他他真的像故事里写的那样,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安娜的声音很轻,带著一丝自己也觉得荒谬的期待。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像是被逗笑的温和声音,还带著点无奈:“哦,亲爱的,那都是故事!是他写的小说,他那是想像力太丰富了,把自己心里头被困住的感觉,对家人的愧疚,无法挣脱的无力感——这些情绪是真实的,都用那些夸张奇幻的方式表达出来了,你看,他把自己经歷过的事,写成小说里主角的经歷,说不定就是一种回顾和整理。”
母亲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而担忧:“安娜,別想太多了,那些手稿,看看就好,別太当真。
安娜含糊地应了几声,又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便结束了通话。
她慢慢放下手机,信號格再次断断续续。
老屋里只剩下壁炉木柴燃烧的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现实与《故事》中那个被导师邀请的主角,那个在循环中“拯救”他人却被视为纵火犯的“疯子”形象,在她脑海中激烈地碰撞,交织。
“都是故事吗?”安娜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著《故事》手稿的封面。
祖父罗纳德那张模糊而疏离的脸,此刻在她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复杂。
他到底是一个沉浸在自己幻想世界里的孤独写作者,一个不幸捲入现实悲剧的精神病人,还是—一个真正经歷过某种无法言说的“异常”,並將真相隱藏在隱喻故事中的—亲歷者?
她的目光扫向书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关於时间循环的书籍,电影和手稿。
费德里科刚刚读完关於“时空迴响”的段落,那份挥之不去的寒意尚未消散。
里面,一个名字让他格外在意。
罗纳德。
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镇上老一辈偶尔会提起的一个“疯子”,但具体细节早已模糊。
他继续读下去:
“1944年的冬天久久不散,在瓦莱托上空縈绕了许久,它所留下的痕跡,远远不止山坡上那片焦黑的废墟。”
“罗纳德的事,我是事后很久才知道的。”
“当时,我刚好不在镇上。
“那些年,为了生计,我经常需要去佛罗伦斯甚至更远的地方做些零工。”
“那次离开的时间有点长,大概有两三个月。”
“等我回到瓦莱托新镇时,空气里瀰漫的气氛就很奇怪。”
“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里带著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