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的实力本就不济,几次与景晖的正面作战都落得惨败,兵不厌诈,想通过不入流的方法来取胜,也算是人之常情。
就比如让洛英成了他的“救命恩人”的那支冷箭,比如冒充景晖的故人“钟离丹”施美人计、窃取情报,又比如这次,抓着他们大军休整的空档发动夜袭。
孟柯白没有留守在中军坐镇指挥,而是选择与周军的大部队一同出发,轻装上阵。
与其他的功臣将领相比,孟柯白除了善谋,最大的优势就是练兵。他和景晖所率的亲军,虽然数量上总不算瞩目,但是战损比却极低,还每每能打出十分亮眼的战绩,连战连捷。
是以,这一仗从开头就很顺利。
黑暗的山谷之中,双方的冲杀声回响不绝,交锋的地点,就在那座悬崖的不远处。
那天晚上,孟柯白熄灭了火把,背着洛英,在黑暗的深林中走。
谁也没有说话,耳边只有他的步履踩碎落叶的声音,和偶尔的虫蛙低鸣。
悬崖上,随时可能掉入万丈深渊,生死一线里,洛英不卑不亢,敢脱下衣服,证明自己是男子;
军营里,听到要脱衣服,洛英却死也不愿意,哭成了泪人。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做贼一样跟着洛英,还偷听洛英和景晖亲密地聊天?
他惩罚洛英,用铜尺打洛英手心的两下,到底痛不痛?
奇怪的思考和疑惑冒出来,都是与作战无关的,孟柯白强行压下去,直直盯着前方的激烈战斗。
夜间作战,本就对兵将的目力要求极高,加上环境影响,士兵们很容易对未知产生恐惧。
敌方是冒险而来的,在最初的几波冲击被周军有序瓦解之后,他们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更是散成了沙,待周军迅速整合发起反攻,敌军几乎是一击即溃,阵型被完全冲散,在黑夜里到处乱蹿。
战斗比预计还要更早结束。
漆黑的夜色中,周军仍然保持着良好的队形和纪律,前排专人正在清点敌军的首级,孟柯白从自己的赤焰宝马上跃下,在他们身后穿过,却忽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到他的怀里:
“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使君,求使君,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洛英也来了吗?这小子,怎么还是这么不讲规矩?
他要好好教育教育。
但孟柯白抬了抬手臂,才发现什么都没有。
洛英没来。
程先生就在前方为伤员包扎,孟柯白调整了呼吸,继续往那边走。
然而眼前这片被火把照亮的视野,却慢慢变白了。
跟洛英不一样,这不是幻觉。
不出片刻,这点点的发白已经蔓延开,白雾弥漫,转眼竟就发展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周军开始出现骚乱,不仅仅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浓雾——
“白雾,刚刚的白雾消失了吗?怎么一下就变黑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紧接着,巨大的声响靠拢,是数量不低的敌军杀回来了,他们刚才还四散奔逃、一溜烟追不到人影,灼伤双眼的浓雾对他们失效了,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几乎个个都是稳、准、狠。
一时间,方才还一片轻松的战地,被兵戈的乒乒乓乓搅得血肉横飞,白雾笼罩之下是激烈的厮杀,周军的阵型被彻底冲散,血腥气泛滥,到手的胜势眼看就要变为惨败。
就连号兵也不设防,被敌军偷袭,倒地身亡。
“杀!——”
“杀!——”
白雾中,突然传来了两声震天的暴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