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之后,便是春天。
襄州冬日风大,春日雨水潮湿密集,若不加固围墙,很容易造成进一步的损坏。
趁着农闲,又没到最冷的时候,正是修缮屋舍的时机,赵弛这两天都在忙着此事。
水笙插不上手,只得溜溜达达地回到前院,用灶上留的温水洗漱,接着把锅里的早食逐一取出,备两副碗筷,一齐送到正堂的桌上。
半刻钟后,赵弛洗了手过来。
水笙上下打量,见男人只穿一袭黑衣蓝领的棉布直袍,不由吸了口冷气,缩起脖子。
赵弛这身袍子是他用抄书挣得的第一笔钱买来的,衣铺掌柜说是秋衣,眼看入了冬,天都冷了,赵弛才拿出来穿,说是正好合适。
水笙脱口询问:“不冷么?”
他伸手往那只大手一摸,明明刚洗过凉水,皮肤却传递出不容忽略的热度。
赵弛裹着他微凉的手搓了搓:“屋内还留有年初买的炭,若觉得冷,就烧了取暖。”
尤其白天抄书的时候,久坐容易手脚冻僵。
赵弛说着,心里开始盘算。
他预备过几天进城多买点炭回来,时下家中虽然不算富裕,但添几件日常用物绰绰有余。
水笙把两只手放到赵弛掌心任其揉搓捂暖,浅笑地轻轻点头。
他已不像来时那般,花点钱都会肉疼。
这一年,他对家中境况还算了解,赵弛未对他隐瞒。
今年,除开秋后上缴的赋税和生活需求用度,加上过往积蓄,攒得七十余两。
虽不算大富大贵,但这笔积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已属一笔不小的财富。
唔,这份钱还不算他自己挣的。
水笙抄书所得,攒有一两三钱,待这个月再去塘桥镇结一次账,也有二两银了。
二两银,若省着些吃用,足够过上三两月的。
赵弛给他喂了半碗姜汤,手心摸着暖和了,这才松开。
“过会儿我进山一趟,你留在房内抄书,若要出门,记得多添衣物。”
又道:“若是乏了,就吹骨哨,喊小狼回来跟你玩。”
水笙乖乖点头,羞赧解释:“我晓得,不用时时使唤小狼跟我玩的。”
他巴巴望着赵弛:“还要进山做什么呢?”
赵弛:“春日雨多,草木潮湿,杂房中放的柴火不够用到春天,这几日多去几趟,把柴火都备够。”
水笙“噢”一声:“过两天歇息,我来帮忙~”
赵弛揉揉他的发顶,陪他在正堂坐了片刻。
将到正午,赵弛回房换了身旧袍,先送水笙去学堂,接着入山拾木砍柴。
*
午后,学堂静悄悄的,不时响起毛笔划过纸张的声响。
李文秀念什么,堂下的几个学生就跟着下笔,默写不出的,咬咬笔头,一副愁眉苦脸的神色。
水笙将先生所念一字不落地写好,听到赞扬,瞬间笑不合嘴。
旁的几个小娃娃,写出来的东西出现几处错漏,待今日下学回家,定要照先生的规矩抄写二十遍。
他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有些没记得的字叫赵弛教了他,此刻支着下巴出神,听先生仰天长叹。
入学时学堂坐着八个学生,加上自己,如今只剩四个。
另几个村户看家里的孩子不是念书的料,刚入冬,就把孩子领了回去。
偌大的学堂变得空寥寥的,李文秀非但不恼,少几个教不会的顽皮学生,乐得清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