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楚思衡练剑发呆的日常便又多了一项:杀蛮人,护边境。
“让你一个孩子去守边境?!”黎曜松勃然起身,“连州上上下下干什么吃的?让一个孩子守边境,像话吗?!”
楚思衡瞥了眼这个又开始暴躁的王爷,无奈拉了下对方衣袖示意他先坐下别激动,解释道:“此事不能怪连州,连州那个时候,也才刚刚开始缓过劲。”
黎曜松重新坐下逐渐冷静,确实,能把天下第一人逼到炸关,说明连州那个时候已是穷途末路。楚望尘身死,连州必然也千疮百孔,同样需要修养生息。
“连州地处西南,依山傍水,美虽美,却也太过偏僻贫瘠,恢复民生非三五年之功。况且来犯的蛮人不过零星几人,以那个时候的我完全能够应付,实在没有必要再牵连旁人。”
“所以……在你被洛明川请出连州之前,你都是一个人在守着连州?守着大楚西南的国门?”
黎曜松越说越心惊,一个人守一方国门,这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北境大门数万将士齐心镇守尚且年年守得吃力,一个人……
注意到黎曜松后怕的神情,楚思衡淡淡一笑,语气平静解释道:“西蛮与北羌不同。消失的那八九年,西蛮王庭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创,已无力大举进犯,只是每到夏季,偶尔会有人来湖泊周围取些水罢了,我也不是次次都与他们动手。”
沙漠水源稀缺,而仅一界之隔的连州却河湖丰沛。楚思衡明白他们跨境取水不过是为生存,况且水源归连州,沙漠归西蛮本就不公平。因此只要蛮人不过湖心岛,他便不会拔剑。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最初和后面两三次有人生事外,楚思衡基本没有拔过剑。因为西蛮人清楚,湖泊对岸有一名剑客,立于昔年楚望尘给他们带来的噩梦之上,用着他的剑,传承着他的功法,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这么替师父一辈子守着连州……”楚思衡话音一顿,低笑着摇了摇头,“终究还是物是人非。”
黎曜松沉默地望着楚思衡,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一切都太过突然,前十九年我独行惯了,确实……不太会与人配合,也不懂如何信任……”
“我知道。”黎曜松轻声打断,“思衡,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是我不好,我只想让你按我的计划来,就像行军打仗那样,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若你还愿意信我……”
话音未落,楚思衡忽然动了——
他掀开被子,露出绑着细链的脚踝晃了晃,挑眉道:“漂亮话谁都会说,话已至此,还请黎大将军拿出点诚意来吧。”
黎曜松瞥了眼那两道细链,起身离去,片刻后拿来一纸文书递给楚思衡。
“何物?”
楚思衡接过一看,顿时笑出了声:“黎曜松,你今年几岁?多大的人了,还立字据?”
黎曜松在床边坐下,握住楚思衡纤细苍白的脚踝,替他解开了那道稍短一些的赤金细链,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道:“没办法,某人前科太多,信誉实在低得可怕。本王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省得日后被你骗得无处说理。况且这是双向约定,你也不亏,不是吗?”
这张以信任为钱财的“字据”内容其实很简单:楚思衡答应他不再骗人,在府中乖乖养伤,日后有什么计划无论有多危险都要提前相告。黎曜松则允诺不限制楚思衡除造雷火弹之外的一切自由,唯求彼此日后能坦诚相见。
楚思衡看着这张有些幼稚的字据,面上嫌弃,心里却渐渐软了下来,终是当着黎曜松的面签字画押。
“好了,字据也立了,押也画了,那么——”楚思衡晃了晃脚上另一道细链,“这个是不是也应该解了?”
黎曜松指尖轻抚过那条月银细链,给楚思衡重新盖好被子,轻笑摇头:“这个还不行。”
楚思衡眉头微皱:“王爷这是何意?才约定好坦诚便要违约吗?”
“当然不是。”黎曜松连忙解释,“只是回首往事,你实在让本王放心不下。安全起见,还是再留两日,待本王亲自监督,确保没有问题后再解也不迟。”
“……”
楚思衡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拿起玉匙安静喝粥。
而黎曜松竟真说到做到,接下来两日几乎全天都守在暖阁“监督”。虽然他不曾出言打扰,但整日被人一言不发注视着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终于在第二日午后,楚思衡忍无可忍,蹙眉问:“你这王爷当得倒是清闲,好歹是领俸禄的,朝中就没有公务需要王爷您处理吗?”
经楚思衡这么一说,黎曜松确实觉察出一丝异样。
自楚西驰来访后,黎王府确实有些太安静了。金銮殿一事过去这么多日,楚文帝竟也没找他麻烦?
这太不合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