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漓河边,楚思衡的确没有将洛明川那些手下放在眼里,也从未想过在他们面前遮掩容貌。至于洛明川死后那些人下场如何,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
怎料这一时疏漏,竟成了定他罪的关键。
“陛……”
黎曜松正欲开口辩解,却见杜德清疾步而来,语气焦急:“陛下,三殿下求见,说是…发现了瑶华台刺客的线索。”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楚文帝扫过沉默的楚思衡和已然胜券在握的皇后,心中歪向后者的天平悄然恢复平衡。
“宣。”
楚南澈走入殿中,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黎曜松和楚思衡,旋即与楚文帝对视,匆忙行礼后道:“父皇,儿臣命人搜寻多日,终于在京城东街寻到了那刺客的踪迹。”
“东街?”楚文帝眸色一暗,“具体是何处?”
“说来也巧,正是昔日洛明川的府邸。”楚南澈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红木呈至楚文帝面前,“父皇请看此物。”
楚文帝拿过那半块红木,断面光滑平整,边缘锋利如刃,一如十五年前被楚望尘斩落的金銮殿牌匾。
楚文帝瞳孔骤缩:“这剑痕……没有错,是连州楚氏的剑!他人在哪儿?”
“父皇恕罪,儿臣无能。”楚南澈面露自责,“寻到他遗留的剑痕后,儿臣立马命人彻查东街,却并未找到他的下落。想来那刺客仍藏匿在京城某处,还请父皇下旨,准儿臣彻查京城。”
“那便……”
话到嘴边,楚文帝却忽然犹豫了。
皇后连忙抓住这个空档,温声道:“南澈此番有心了。可贼人狡猾,排查京城声势浩大,恐会打草惊蛇。”
“母后放心,儿臣已暗中派人守住城门,只待父皇下令,他便插翅难飞。”
“那贼人连后宫都能闯,区区城门,怕是拦不住他。况且前些时日驰儿与你一道搜查皆毫无所获,再搜一次,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母后所言有理。”楚南澈含笑抬眸,“那依母后所见当如何?”
“母后久居深宫,也就管管家常,岂懂这些?”皇后自嘲道,“倒是南澈你,前段日子亲赴漓河战场负责善后之事,想来应该对那敌军主帅的样貌有大致了解吧?”
“母后……怎么忽然提起此事?”楚南澈疑惑道,心中警铃大作。
“没什么,只是见你呈上来的断木形状,忽然间想起刘嬷嬷喉间那道致命的剑伤,太医验尸时说她是被一剑封喉,眼下细想,那伤口…倒是与断木上的剑痕颇为相似。”皇后看似漫不经心开口,目光却悄然锁定了楚思衡,“巧的是,本宫宫中的芳怡和馨月昨夜与那刺客打过照面,而据她们所言,那刺客的样貌与黎王妃很是相像……”
“母后说笑了。”不等皇后将话说完,楚南澈便含笑打断,“皇婶怀着身孕,身子虚弱,怎可能深夜进宫行刺?”
“理虽如此,可事既出在后宫,又有证人在此,本宫便不得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对宫中上下有个交代。”皇后神情渐肃,“你且看看你皇叔旁边这位,与漓河战场上那位敌军主帅有几分相似?”
楚南澈望向楚思衡,倏然失笑:“母后此言差矣,与那位楚将军交手的是皇叔,儿臣不过是替皇叔负责战场善后,并未见过其真容,又如何辨认?何况——将皇婶与洛明川那逆贼的手下混为一谈,是否太过不尊重皇叔了?”
皇后却摇头轻笑:“若真让昔日逆贼的手下潜伏在黎王身边,那对黎王、对大楚才是真正的威胁。漓河一战,羁押回京的洛党余孽尚未全部处置,既然南澈因未曾见其真容拿不准,不妨传他们前来一辨?”
楚南澈暗暗垂眸,目光扫过始终沉默的楚文帝,深知如果拿不出能彻底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他都会默许皇后传洛明川的旧部余孽来辨认楚思衡的身份。
为今之计,唯有……
楚南澈迎上楚思衡的目光,两人短暂对视片刻后,楚南澈便转身对楚文帝道:“父皇,儿臣虽不知前因后果,但让洛明川的旧部余孽来辨认黎王妃身份,是否有失公允?漓河一战,皇叔亲取洛明川首级,收复失地,其旧部难免会怨恨上皇叔。而今皇婶怀有身孕,若他们借此机会蓄意报复皇叔,故意诬陷皇婶,岂非令忠臣蒙冤,寒了戍边将士的心?”
楚文帝指节轻叩桌案,眉头微皱,在心中默默权衡着利弊。
这时,楚思衡动了。
他挣开黎曜松的手,上前两步,护着小腹缓缓跪下,轻声道:“请陛下恕罪。臣妾接近王爷…的确另有目的。”
话音落,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楚文帝也被楚思衡这突如其来的“自首”惊到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神色凝重:“你……承认皇后所言属实?”
楚思衡连忙俯身,恳切道:“陛下明鉴,臣妾接近王爷虽另有目的,却并非如皇后娘娘所说那般是想谋害王爷。相反,臣妾待王爷已动真情,才不愿继续隐瞒牵连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