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饭用得还算平静,贺夫人屋中向来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也鲜少有人开口。
饭毕,阿月带人撤了盘盏碗碟,又端上几盅红枣山楂茶来,供众人呷口,权作解渴消食。
严浩翔捧着茶碗,小口小口地啜,缩在贺峻霖身旁装得极为乖顺,尽心尽力地扮演被吓到哭了半日的胆小少夫人一角。
贺夫人终究耐不住性子,几口将茶喝尽,顺手搁去了一旁桌上,重重地呼了几口气,朝贺峻霖沉声道,“霖儿,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
贺峻霖手中端着茶盏,碗盖与杯沿轻碰,发出叮一声清响。
“有人特意做了局,要对严浩翔下手。”
他神色平静,辨不出异常,贺夫人心里头却清楚,他只有盛怒之时才会有这般模样。
贺夫人与严浩翔相处不多,可心里头对他的性情为人却也是颇为欣赏的,更遑论他还救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想到此处,她对背后设局之人更是万分痛恨。
无论此人所图何事,这等狠辣招数都已触及她母子二人的逆鳞,再容不得。
“你觉得,这人会是谁?”贺夫人开口询问,目光凛凛地看向贺峻霖,心底已隐隐有了答案。
贺峻霖不知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语气里带了掩不住的讥讽道,“母亲觉得会是谁?”
“能不动声色地寻借口将您与我分别支开,先叫严浩翔孤立无援,身边无人可助。”
“再趁此时机,雷厉风行,强行将人押去前厅,先用去衙门报官、性命之危胁迫,一番言语恫吓之后再假意安抚,做出不欲深究,息事宁人的姿态来,好言调和几句,叫人卸了心防,乖乖地落进圈套里。”
“这般恩威并施、拿捏人心的后宅手段,母亲觉得还有谁使得出来?”
饶是早有猜想,贺夫人呼吸依旧忍不住微微一滞,犹豫道,“严浩翔初来府中,一年都未满,素日里又足不出户。秋萍为着你的缘故对他下手尚且能解释得通。可若说他同老夫人结下什么天大的仇怨,以至于对方非要置他于死地,似乎没什么道理。”
“那是因为,”贺峻霖沉声道,“这个局,本就是两人分别布的。”
“秋姨娘想藉着时机对严浩翔下手,祖母不过是顺着她的势,将她当成一把刀使而已。”
“这局明面上冲着严浩翔而来,实则剑指的只怕是我与母亲两人。”
“严浩翔原本就是为了救儿子一命才进了贺府。且不论那道长所言真假与否,如今儿子身子一日日康健起来也是事实。若是儿子当真如恢复得常人一般,只怕大哥在父亲与祖母心中的分量便要大不如前了。秋姨娘瞧在眼里,怎能不急。”
“可母亲素日里严防死守,秋姨娘想要对儿子下手只怕是千难万难。况且儿子终究算是贺家的血脉,若真有折损,祖母也定不会容得下她。”
“想来万般无奈之下,她才只得病急乱投医,将主意打到了严浩翔身上。”
“若果真是因着严浩翔的缘故儿子才有所好转,她赌对了这份可能,赢的便是往后半辈子数不尽的富贵了。”
贺夫人顿了顿,开口道,“我原以为……你同你大哥要好,是不知道这些内宅里的阴私念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