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庚旭本人像只被暴雨狠狠蹂躏过的小茄子,蔫头耷脑地瘫在宽大的椅子里。
有气无力地用毛笔杆一下下戳着空白纸面,发出细微的“噗噗”声,嘴里不停地唉声叹气:
“三百遍啊三百遍……《中庸》……会写死人的……父皇真是太狠了……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儿……”
他身边围着两个年纪稍长的少年,正是他平日里最亲近、一起闯祸一起挨罚的伴读。
其中一个少年是工部侍郎的独子——李锐,约莫十一岁年纪,穿着宝蓝色锦缎袍子,圆脸大眼,眉眼间带着一股机灵和不服输的劲头,但此刻也拧着眉头。
另一个少年,年约十二,身着素净的青衫,面容清秀,气质略显沉静早熟,是当朝内阁大臣王大人的庶子,也是赵庚旭生母元懿皇后娘家那边的远房表亲,名叫王瑾。
王瑾有一项绝活,便是极擅模仿他人笔迹,无论楷行隶篆,只要让他琢磨片刻,便能仿得八九不离十,几乎能以假乱真。
“殿下,您快别戳了,纸都要被您戳破了!”
李锐性子急些,忍不住开口催促。
“陛下可是给了期限的,明天就得交差,咱们好歹得憋出点东西来啊!”
王瑾则沉稳得多,他细心地将纸张铺得更平整些,低声道:
“殿下,陛下既说了不看辞藻书法,只看想法见解。
您只需将所思所想说出来,不拘泥于形式,我与李兄或可代为整理润色,誊抄清楚。”
赵庚旭抬起哭丧的小脸,悲愤道:
“我哪有什么想法?父皇这就是在坑我!
明明知道我一看到这些之乎者也就头疼,一拿笔就觉得有千斤重!他就是故意的!”
他当然知道这次躲不过,被三百遍《中庸》这把铡刀悬在头顶,就算是一坨屎……
呃,就算再难以下咽,也得硬着头皮憋出点东西来。
他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命地坐直了些,开始努力搜刮着前世残留的、关于科举制度和教育体系的那些零星记忆碎片,磕磕绊绊地口述:
“嗯……科举嘛……首先最要紧的得是……公平!对,公平!
绝不能让那些世家大族有机会作弊!可以……可以糊名!
对,把考生的名字、籍贯全都用纸糊起来,阅卷官看不到是谁写的,就只能看文章好坏!”
“还有……誊录!找专门的书吏把所有的考卷都重新工工整整地抄写一遍,再送给考官批阅,这样他们就认不出原来的笔迹了,想徇私也没门!”
王瑾一边飞速记录,笔下如飞,眼中却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惊讶与赞叹。
这“糊名誊录”之法听起来简单,却直指科场积弊的核心,可谓四两拨千斤!
赵庚旭见有人记录,说得稍微顺了些,继续绞尽脑汁:
“还有……考题也不能光考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得……得考他们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比如……某地发大水了,堤坝崩了,该怎么救治灾民、修复河堤?
或者……地里闹蝗虫了,用什么法子能最快最有效地扑杀?
嗯……这就叫……策论!对,策论最重要!”
“还有还有,考试不能一锤子买卖,可以分级别?
比如先是……秀才?在州县里考?然后在省里考……举人?
最后再来京城考……进士!就像……就像打怪升级一样!一级一级往上爬!”
他越说越顺,一些模糊的概念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说到工学,他更是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