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里明白自己家光景大不如前,可总以为这极富极贵的人家,底蕴身后,家风清正,也不至于太错待了这守寡的媳妇。
可谁想到,竟是这般!
她再不济,也是娘家人,对方竟无半分顾忌,对着顾希言泼茶水,这分明是泼给她看的。
这时顾希言反过来劝孟书荟:“嫂子,常嫂子说得对,婆母给我立规矩,这是教我做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刚才婆母也和我说了,嫂子先在这里住两三日,等寻觅到住处,再搬出去不迟。”
孟书荟愣了下,看向顾希言,却见她对自己的狼狈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她动了动唇,到底没说什么。
这一刻她也明白了,顾希言在她婆母面前挨了一通说落,却到底换来了她住在这里的机会。
她既肯低下头,沉默地受了这羞辱,那自己就得领这份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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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太太这里出来后,顾希言直接带着孟书荟去了寿安堂,老太太认不认这门亲,见不见的,顾希言觉得自己得尽到礼数。
一路上倒是遇见好几拨人,都是从老太太这里请安后出去的,大家见了她,多少惊讶,但都不敢多问。
踏入月牙门时,迎面恰好碰到一个,穿了银红比甲的,是陆承濂房中的迎彤。
迎彤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按下,略颔首后,这才离开。
顾希言心里便一突突,不知道陆承濂会不会在,若是在——
她发现自己并不想让陆承濂看到自己这番狼狈。
进去院中后,丫鬟仆妇见了她,脸色微变,显然都恨着她,不过倒也有人进去通禀了。
只片刻功夫,玳瑁出来了,她有些为难地道:“老太太这会儿歇下了,老人家觉浅,好不容易睡着,也不敢搅扰——”
顾希言其实也不想再让孟书荟见老太太,自然忙说无碍,便带着孟书荟离开了。
待离开时,她特意走过抄手游廊,经过那几个婆子丫鬟面前。
她们脸上讪讪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她好笑至极,想着她们也不过如此,便是再恼,也不敢跑去老太太跟前告状!
这府中其实没那么多礼,关键看谁豁得出去了。
待回去时,干脆绕路,过去了四少奶奶那里。
四少奶奶帮衬着二太太掌管中馈,一进去,便觉气势不同,外面一群婆子管事等着回话。
众人见了顾希言过来,都有些诧异,便有丫鬟匆忙低着头回话。
很快四少奶奶便出来了,倒是热情得很,一口一个亲家奶奶,又往里面让,说要喝她新得的露前茶。
顾希言便将自己从三太太那里讨来的话说了,四少奶奶笑道:“既是亲戚,这都是应当应分的。”
说话间,恰有个媳妇来回话,说是二门外传来消息,说是南浔的船到了,一整船的各样丝绸,如今四爷已经得了消息,正派人去卸货,卸了后,先运几大车来府中,分给各府奶奶姑娘们。
那媳妇笑道:“听说这是那边新出的花样,回头要做贡品的,市面上根本没有,也是官家开恩,咱们家竟先得了一船。”
顾希言听着,那媳妇言语中仿佛与有荣焉,但其实这是可笑至极的。
她早领悟了,看似风光无限,落在自己身上的又有几分呢。
四少奶奶和那媳妇说了几句,便对顾希言笑着道:“回头给大家伙都分分,给你分几匹好的,你给亲家奶奶也做身新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