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下,她忽然双手握了剑。
左手腕依旧隐隐痛着,她也只是手上多用了些力道,压下那缠人的痛感。双手持剑,纵是左手带旧伤,也依旧稳了一些。她以剑带全身之力,反冲向攻来的人影,不在乎人,只猛击映雨刀身。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见到她以这种方式使红尘剑。
昔日红尘隐于黑夜,一击毙命,偶行风月之华,也飘逸轻灵,尽是风雅姿态。然而只有重铸者和使用红尘的剑客知道,这本身该是一把怎样的剑。
刀本为霸者。
而如今重剑当前,谁可撄其锋芒?
刚刚所有的风花雪月,所有的漫天雅意、清韵神骨,都被这一剑所断,风雅不存,天光黯淡,霎时血火满眼,只余肃杀。
那薄红剑锋冷冷一挑。
燕歌心中警铃一响,只得退避这几剑,却也深知她这透支的打法持续不了多久:“妳左手早就废了,这般打法,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至少此时此地,对付你,”又一记重击落下,她踢开侧砍过来的映雨刀,红尘劈下,“足够了。”
最后一击,燕歌横刀格挡,刀身上所传来的劲力却仍在暴涨。
“下去吧。”
她低喝一声,手中红尘重重压下。
“妳……”
连惊诧都未曾来得及,不良帅自那道裂缝处被压入棚内。随后剑影盖来,将整个棚顶尽数击毁。艳光敛过,草棚轰然倒塌。
碎裂的木块纷纷跌落,泥水木屑四溅。
“首领!”
“快走!”
她收了红尘,扯过早已躲到一旁的傅敏与何方凌空而去。然而身后夜色危机蛰伏,正有一双沉静深邃的眼无声地审视这一切。
木槌在手中慢慢一旋。
将要三更了。
何子规带着他们在这夜色街巷中飞速穿行着。正当时,左腕倏地又是一痛。
紧接着,那隐痛愈发明显,仿佛有无数细而冷的钢丝钻进骨缝里,沾了带冰砂的冰水,缓慢地碾磨而过。
她紧攥着的指节有些泛白。
这洪都城确实是个罗网,所有人都在这里布好绸缪,只等请君入瓮。只是如今她竟也不知,自己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洪都,究竟只是一个因缘际遇下的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运之局。
往事已成烟,却是断都断不得。
在长安的醉梦之中,仿佛这些江湖上、庙堂间的刀光剑影与诡谲机算都再也与自己无关,自己所有之物,惟有一剑,一梅树,一霁月居。
可醉梦醒来,收拾行装,她还是要踏上这段未完路途。
哪怕她所有的颠沛流离、悲欢离合,都是因这江湖而起。而有朝一日,怕是她自己,都将折剑于这片江湖的。
可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