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阁顶,重重迷宫阵法之内,抱月间。
这抱月间不过二十尺见方,从指月阁外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实则这一间只有外面所见阁顶的九分之一,另九分之八是环绕八方的一圈圈迷宫阵法。阵法是沈亦之亲自所设,三十六种变化复杂纷繁,抱月间坐落正中,亦是阵眼所在。
将沈碧安顿好,沈亦之坐在案前,听辛未和庚辰一一汇报这些时日的消息。
辛未与庚辰先行,便是为了接手近些时日洪都的事务,将一些琐事与必要准备都处理干净。而这期间,风雅楼指月阁的事情说少不少,说多却也不多,无外乎只有两件事。
一是“红尘剑”,二是霹雳堂。
这就包括了霹雳堂夜袭指月阁、掳走傅敏一事,自然,也就要提到到前些时日,辛未搜出来的那封事关重大的信纸。
“‘玲珑谋者’崔子攸。”沈亦之读完那页信,看了一眼颇有些熟悉的落款印鉴,“你们刚才说,当时霹雳堂劫走傅敏,用的是三息镇魂香?”
“正是。”
沈亦之将那信放到案上,点了点头:“用这种方式来自证身份,是他的风格。也算老相识了,与他合作拿下霹雳堂,倒是稳妥得多。”
霹雳堂袭击指月阁这么大的动作的确只是个幌子,甚至劫走傅敏也只是个障眼法,崔子攸实则是为了瞒过血月教与苏氏商会的眼睛,来给他送这么一封信——甚至可以说,从当年崔子攸拜访霹雳堂、赠送雷云三息镇魂香之时,便已经谋划到这一步。
这信中已将崔子攸这么长时间的筹谋尽数罗列。这位“玲珑谋者”于洪都筹谋一年之久,又假扮雷云掌控霹雳堂八个月,只等他这边作出回应了。
将信在一旁放好,沈亦之问道:“永安镖局那边如何?”
“前些时候更漏子夜袭永安镖局,但有‘红尘剑’相助永安,局面还算稳定。”
沈亦之眉心一跳,抬手按了下,只道:“明日,你二人随我走一趟。”
“是。”
···
何子规回到客栈,坐在案前,却没有再入睡。她大抵也是睡不着了,索性点了一盏灯在案上,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火光出神。
她当真不该来洪都吗?
也许她不来,阿敏也不会出事,刘乘风这昔日寒霜军也不会死于更漏子手里吗?
她闭了闭眼,开始梳理这几日的事。
近来的事本无什么理由能挤到一起,偏又赶巧地乱糟糟地拧成一团——当真是因为,她这块顽石激浑了水吗?
她陷入思绪,无意间睁开眼。
火光倒映在如墨双眸中,她神思一恍,伸出手去,想要拢住那跳动的微光,可是还未靠得多近,她忽然像是被灼到了一样,一下子把手收了回来,望向自己的掌心。
掌心当然没有被灼伤,仅存的痕迹只有陈年的茧。
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地恍然。
——至少如今救下傅敏的是她,救下刘乘风的也是她。
若是知如今的结果,她也一样会来,也一样会为了护昔年同袍,千里迢迢从长安赶到江南。
她从不会去赌那个“也许”。
···
翌日,何子规带着何方再次去了永安镖局,拜访孙素衣。
何方对永安镖局之事一无所知,见到孙素衣后自是又惊又喜:“孙老前辈怎么会在这儿?”
“仗打完之后,老头子就一直留在江南。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动了,后来偶然遇见薛露他们,就留下来了。”孙素衣想起什么那时的事儿,笑了声,“要说老头子留在永安镖局也是缘分,就是救了下他们现在那个当家……当时我听他姓萧,还以为也是沉璧那个姓,想着怎么他们肖家人一个一个的,都是个病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