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禄堆着满脸的谄笑,躬身道:“瑞大爷,我家夫人实在惶恐万分,深悔未曾早来赔罪。
这些薄礼不成敬意,祈您能高抬贵手,拉我们老爷一把……”
院内气氛瞬间凝滞,贾瑞这些好友脸上的表情多是不屑。
刚刚没怎么说话贾珩放下酒杯,冷冷开口:“现在才来送礼讨饶?晚了!东府的人欺软怕硬,真当旁人都是瞎子?”
倪二这类粗人更是骂骂咧咧起来。
俞禄被众人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不敢还嘴,只一个劲儿地朝着贾瑞磕头:“瑞大爷息怒!小的就是个跑腿传话的,身不由己,只求瑞大爷可怜可怜府上,给条活路……”说着,竟是不顾阻拦,强行示意仆役们将那些箱笼推进院门,摆在地上。
一时间,金银绸缎的光彩与小院的简朴格格不入,更显刺眼。
贾瑞脸上却毫无波澜,眼底掠过一丝冷嘲道:
“贾珍之罪,自有国法昭彰,三法司会审,定其功过,我岂敢以私情干预公器,替朝廷做主?
你回去告诉尤夫人,她丈夫是吉是凶,自有圣明天裁。”
他那句“替朝廷做主”咬得极重,听得俞禄浑身一颤,知道这位爷是铁了心,搬出国法圣意,彻底堵死了这条路。
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再求,但就在此刻,院门外,一阵急促又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骤然停歇。
紧接着,一个清亮中带着几分尖利的嗓音穿透寒夜而来:
“呵!好生热闹!孝义郎府上今夜高朋满座,酒酣耳热,连人家大族长的赔礼都堆了满院吗?”
院门此时已是大开,月光下,只见当先一人身着内监服色,面庞清瘦,眼神锐亮如鹰,翻身下马。
正是建新帝心腹、白日在荣国府传旨的林公公!
他身后跟着数名佩刀禁卫,肃立无声,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小院。
“原来是御前的林公公!”贾瑞心头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而院内众人哪见过这等御前行走的阵仗,冷子兴兄弟、贾芸、倪二、贾珩等人,连同傅老太太、彩霞,全都齐刷刷跟着贾瑞行礼,心中惊疑不定。
那本就磕头如捣蒜的俞禄,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着,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贾公子,我是来传圣上的一道口谕。”
林公公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天家的威严,肃然站立道:
“陛下口谕,孝义郎贾瑞,戌时初刻(晚上7点左右),入乾清宫见驾,不可迟误,钦此。”
贾瑞心中一凛,依礼而拜,其他众人也跟着叩拜高呼。
林公公传完口谕,神情稍缓,对贾瑞道:“贾公子,明日进宫面圣是大事,我会让人提前接应你,你也好生准备,莫负圣望。”
随即他目光再次似有若无地掠过地上那些礼箱,嘴角微扬,却再无多言,翻身上马离去。
马蹄声嘚嘚,林公公一行如来时般迅疾,转眼便消失在宁荣街的夜色中。
院内寂静片刻,随即轰然响起一片激动的声音,纷纷向贾瑞贺喜。
连冷家兄弟这等见多识广的人物,脸上都满是与有荣焉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