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团晦气。
他不想拂了经纪人的一片好意,只能无声地点了点头。
下午,王畅就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改良式新中式服装,气质清冷出尘,温润如玉。
他一进门,顾怀就感觉整个病房里那股沉闷压抑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清。
“顾先生,你好。我叫陆清言。”
男人微微颔首,声音清越,如同玉石相击。
王畅在一旁热情地介绍,“这位就是陆大师!陆大师,这就是顾怀,您给看看,他是不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陆清言的目光落在顾怀身上,那双深邃的桃花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并没有像王畅期望的那样拿出什么罗盘法器,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转向王畅,温和地说道:“王先生,可否让我和顾先生单独谈谈?”
王畅一愣,但看对方气度不凡,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王畅探询的目光和走廊上的一切杂音。
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场笼罩,变得异常安静。顾怀似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正一下一下,沉重而迟缓地跳动着。
他闭着眼,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腐朽的颓唐气息。
他不在乎这个所谓的“大师”要在他床头烧符还是洒水,他只觉得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疲惫。
陆清言没有立刻开口,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姿态从容。
他的审视太过明显,顾怀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得劲,但他懒得睁开眼睛,只是任由陆清言打量。
“你的‘死劫’,在昨晚子时三刻,已经过去了。”
陆清言开口了,声音平静,话里的内容,却让顾怀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
陆清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但为你解开这个死劫的人,付出的代价,应该不小。”
顾怀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挣扎着想坐直一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
“一个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的局外人。”
陆清言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比如,缠绕在你身上的那股‘煞气’,其实是众多嫉恨你之人的妒念趁火打劫。你若心志不坚,便会像昨晚那样,就此沉沦,魂飞魄散。”
妒念……魂飞魄散……
顾怀浑身一颤,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看到他这副模样,陆清言的眼底没有同情,反而掠过些微失望。
“外敌攻城,固然凶险。”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但若城中主将自乱阵脚,意志崩溃,主动打开城门,那便是不战自败。顾先生,你觉得我说的是谁?”
“轰!”
顾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听懂了。
一股巨大的、滚烫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让他无地自容,甚至比昨夜梦中被万人指责唾骂时更加难堪。
“你懂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而无力,“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歌被偷了,我的一切都被毁了……所有人都骂我是骗子,是小偷……”
“所以,你就信了?”
陆清言打断他,语气陡然变得锐利,“旁人说你是小偷,你便真的认为自己是了?他们能污你之名,难道也能夺走你指尖的音律,你心中的丘壑吗?”
顾怀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陆清言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我不好奇是谁要害你,因为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此乃天道循环,他日必有清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我只是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