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颤了颤,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泪水猝然决堤,顷刻而下。
“是你……真的是你……”她哽咽着伸出手,却只穿过了那一道影子,抓了个空,那一瞬间的痛,不是刀割,不是火烫,是心脏被撕开的疼,猝不及防,彻骨蚀魂。
“妈。”王路轻声,“你别哭了,好吗?”
“判官大人……”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江之沅,又望了望陆聿怀,“他们说……可以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撑到有捐献者,你得答应我,好好活着。”
“我……”王母已哭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像个失了魂的孩子,拼命摇,“不行的,我年纪大了……你才二十几岁,你还年轻啊!让我替你!让我替你!让我替你去死吧!”
王路垂下头,声音像风掠过:“可我想让你活着。”
他抬起眼,那是一种带着决意的温柔,清澈如少年最后的梦。
“你活着,我才有家。”
他慢慢跪下来,将手掌摊开放在她床边,像小时候求她原谅偷吃糖果那样:“妈,求你。”
王母失声痛哭,手指一寸寸朝着他伸过去,却终究还是隔着一层不可逾越的界限。
王路的魂体终于安静下来,神色柔和,像是放下了什么。
他最后回头看向陆聿怀和江之沅,他们的背后,陆知正蹲在地上抹着眼泪,王路轻轻一笑:“谢谢你们。”
灯灭人散。
医院天台上风很大,远远的有黑鸦绕塔。
就在两人离开太平间不久,太平间里的灯管忽然闪了两下,啪地灭了。
一缕阴影从房间角落蔓延,一道纤长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他的面容像是被雾挡着,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眼神阴沉如墨,嘴角带着半点若有若无的讥诮。
他抬起手,手心中那点余下的黑气悄然消散。
“判官来的这么快。”他低声笑了笑。
指尖拂过空气,他身后浮现出一幅虚影,是一张黄符,上面隐隐是江之沅刚刚布下的镇邪纹。
“你总是护着他……”他语气轻柔,像是在对谁说情话,“可惜……这才刚刚开始。”
他消散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一丝阴影,在那符咒的虚影里缓缓渗开,将符咒吞噬了。
天刚亮,便利店刚开门营业。
陆聿怀拉开玻璃门,打着哈欠往饮料柜前一靠,抬手招呼后面的人。
“江大人,喝点什么?”他拎起一瓶包装粉嫩的饮料,“你们这种……应该,还需要喝水吃饭吧。”
江之沅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先扫了一眼周围人流,然后才抬步走入,他也一夜未眠,却整个人干净挺拔,看不出一丝倦容。
“咖啡吧。”他语气淡淡。
江之沅看了他一眼,眼底有细微的情绪划过,像是夜雨后尚未干透的青石路,被清晨阳光轻轻一照,泛着一层很淡的温柔。
“昨晚辛苦你了。”江之沅忽然说。
昨夜在梦里乍经死别,王路的母亲各项生命体征突然崩盘,全靠陆聿怀急救捡回了一条命。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陆聿怀轻笑,“我这人吧,别人一夸我,就容易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