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的余威终于褪尽,一场接着一场的雨裹挟着冷意,把临城打得湿漉漉的,天色阴沉得厉害,才下午三点,窗外却像提前落了黄昏,整座城都浸在水汽和灰影之间。
诊室里,灯光泛着一层暖黄,显得比往常安静些。
陆聿怀刚结束一台小手术,此刻正替一位老爷子复诊。
他嗓音不疾不徐,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笃定:“恢复得不错,注意清淡饮食,不抽烟、不喝酒,差不多就没大问题了。”
“好好好!谢谢谢谢!陆医生真是华佗在世!”老爷子乐呵呵地连连点头。
坐在一旁的女儿笑着替他收起检查单,女人面容姣好,鼻梁高挺,妆容精致,打扮得很有风格,只是眼底发青,连厚厚的粉底都有点遮不住,眼神有些涣散,整个人很是疲惫。
她抿了抿嘴,神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忽然开口问:“陆医生,你们医院精神科怎么样啊?”
陆聿怀抬眼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很了解精神科,但临城这小地方,哪还有别的靠谱医院。”
她皱起了眉头:“我最近总是做梦,又不像做梦……感觉一直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一直说什么‘还给我,还给我’,我一闭眼就能听见,哎,是不是我哪根神经出毛病了?”
陆聿怀看着她,眉梢微挑,语气还是松的:“那就别拖,早点挂个号去看看,真有问题就治,没问题也能睡个安稳觉。”
“医生……你说这不会是……”
她顿了顿,像是有点犹豫,又有点畏惧地凑近:“……不会是撞邪了吧?”
陆聿怀眼神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随即低头在病例上写字,语气故作轻松:“你要是想驱邪,医院给你开不了符,但你要是相信科学,临城医院还是有靠谱的医生。”
他把病例合上递过去,语气一如往常:“这老人家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也多注意休息。”
窗外风声掠过,一滴树上积存的雨水打在玻璃上,轻轻碎开。
送走了老爷子和他女儿,陆聿怀关上诊室的门,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本该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角落里站着一个矮矮的男孩,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只是有个虚影,脸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男孩身上穿的一件对襟寿衣胸前浸透了乌黑的血,显出尤为可怖的颜色。
男孩以为陆聿怀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见他,因此没什么反应,身体轻轻一动,看样子是准备往外窗外飘。
陆聿怀张嘴想叫住男孩,这时,叩门声突然响起。
“请进。”陆聿怀只好先努力忽视屋里的鬼,应付来人。
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黑白无常谢皕安和范无咎。
谢皕安双手都插在口袋里,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和地面,选定了一块看起来干净的地方站着。
范无咎铁塔一样站在他身后。
“咳,陆医生是吧,你好你好,我有点……头疼,不对,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您这是什么科来着?”谢皕安按着太阳穴,眉头皱着,挤眉弄眼。
陆聿怀没见过这俩人,他们也没挂号,以为是来捣乱的,要么就是来推销的,正准备出声,却被寸头黑皮衣的男人吸引了视线。
趁谢皕安说话的时候,范无咎拿出一个黑色小皮袋,手上动作繁复,逐渐绽开金光,然后做了个勾指的动作,角落里的那男孩突然“啊”地叫出了声,整个人像一缕灰烟,被小皮袋吸走了。
“……”陆聿怀才是真的有点头疼,他认真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两个人,此刻非常怀疑他们根本就是江之沅的同事。
谢皕安看着陆聿怀,被陆聿怀精准的视线搞得也有点纳闷儿,按理说普通人除了能看到范无咎手指动了一下,其他什么也不会看见,怎么偏偏这个人盯着范无咎看得那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