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瘦得近乎削骨,衣衫单薄破旧,偏那张脸却干净到近乎锋利,仿佛在这肮脏市井中凭一己之力撑起了不肯低头的尊严,他安静地看着围着他的人,眼神冷,语气更冷:“要打就打,别像狗一样吠。”
“呦,你个没爹妈的垃圾,再骂一个试试?”领头的少年气红了眼,也顾不上这满地都是脏水要污了鞋,挥拳便要上前。
陆聿怀把折扇一合,敲了敲掌心,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了:“几位这是干什么呢?欺负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那几人回头,拿视线把陆聿怀扫了一遍,见是个陌生俊俏的贵公子打扮,神色一变,语气倒还算客气:“这小子嘴贱,我们教训教训,关你什么事?”
陆聿怀笑了一声,眼尾带着点痞气:“不关我事?那可真不巧,我今天心情不错,结果被你们扰了雅兴,看见你们,觉得不太顺眼。”
“嘿,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看你也是个公子,”领头的拿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少年,“何必为这么个腌臜找事。”
陆聿怀摇了摇头,没说话,向前一步,手中的折扇倏然一展,轻轻一点领头那人的手腕,动作快得几乎没影,只听对方“啊”地一声惨叫,手腕就脱了力地垂下来。
“你他娘是谁!”
“我是谁?”陆聿怀眸光一挑,“问你们老子去。”
他出手极快,几下解决了这几人,末了拍拍手,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喊痛的一群人,径自走向那个还倚着墙的少年。
“能站起来吗?”他问。
少年沉默半晌,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依旧很冷,淡得近乎疏离:“谢谢你,不过不用你管。”
陆聿怀挑眉:“口气不小啊,你叫什么名字?”
“……江二。”
“江二,”陆聿怀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扬起一点笑意,“有意思。”
他把扇子往肩上一搭,转身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又停下,想了想转过身:“我在这儿要呆一段时间,你要是想找份工,来当我小厮吧,管你吃穿,也有地方住。”
江二本来垂着头,听见这话抬起了头,眼神里有点疑惑,他看着逆光站着的陆聿怀,那少年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抽条,身量颀长,宽肩窄腰,衬得他身上素色的袍子也惹眼的很,一股没来由的情绪裹住了他,江二撑着墙费力地站起来,在墙根的阴影里缓缓点了点头。
陆聿怀勾起嘴角笑了,冲他招招手:“走吧。”
刚迈开步子,巷子里顷刻间飞沙走石,所有的屋子瞬间崩塌,荡起一大片烟雾后,遮住了陆聿怀的视线。
“唔……”
临城静谧的房间里,陆聿怀按着太阳穴,在黑暗里睁开了眼,房间里实在太静,江之沅作为判官,其实并不需要呼吸,呼吸声和胸腔起伏都只是让自己显得更像人罢了。
陆聿怀一边消化着梦里的内容,一边头痛地想,“一睡着就来这出可还行,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那个老人又是谁,为什么可以操控他想起前世?他所想起来的所谓前世又一定是真的吗?”
他扭头望着睡梦中的江之沅,“江二?原来你曾是个孤儿小可怜吗?”
陆聿怀长臂一捞,把江之沅搂在怀里,动作大了点儿,把江之沅弄醒了,他闭着眼哼了两声:“你怎么醒了?”
“没事,睡吧。”
临城的夜色更深了,连一颗星也不亮,像是干脆被什么吞噬了所有的光,地面渐渐浮起雾气,像蛇一样在地面上蜿蜒爬行,冰霜逐渐蔓延开来,爬上树枝,爬上车轮和墙角。
“呼,好冷啊,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成长营地”本来的门卫室里,负责看守现场的值班警察不停的搓着手和脸,用力跺了跺脚,一阵白雾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临城的一角,一排高高的工地围挡投下巨大的阴影,阴影又被杂草吞噬,杂乱的草丛之下,藏着待拆的一片平房,一间屋子里,几个男孩挤成一团,缩在床上,他们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尽管气温越来越低,每个人脸上都几乎冻得青紫,但没有人有什么反应,他们就像木头人一般漠然地待在这里,不说话,脸上却都带着奇怪的表情,怨毒且疯狂。
门吱呀一声,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看着这群男孩,扯动嘴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