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的水面,清晰地倒映出她光洁的脸庞。
这是慕涣然来到天界后,发现的第二件令她惊讶的事——她恢复了原本年轻的容貌。
而第一件,则是那位身量极高的净无真君,竟会邀请她这个凡人进入他的神殿。
与灵觉殿流淌的炽热红光不同,净无殿萦绕着一种深邃而神秘的紫色调。
只是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庞大,慕涣然觉得自己像是不慎闯入了巨人国度的小矮人。
“请坐。”净无真君的声音温和,示意她落座。
慕涣然看向他所指之物——那与其说是椅子,不如说是一座雕刻着镂空纹路的立体高台。椅面几乎与她的胸口齐平,她必须手脚并用地攀爬才能上去,姿态想必笨拙不堪,但她已无暇顾及。
当她终于在高台边缘坐稳,双腿悬空,不着痕迹地轻轻晃荡时,感觉自己像个被安置在成人座椅上的懵懂孩童。
两只有着紫翅银斑的蝴蝶,翩然衔着一只瓷杯,自空中降下,稳稳置于她面前的巨桌上。
这只“瓷杯”,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大碗。当她双手捧起它时,几乎能挡住自己的整张脸。
她并不渴,只是好奇这杯子,看过便将它重新放回了桌上。
“你要找灵觉?”净无好奇地问道。
慕涣然就连坐着,都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但这比在院中时看得更为清晰。
他乌黑的长发被束在七色宝冠之中,冠冕中央以鎏金紫为主,镶嵌着一颗氤氲着紫气的宝珠,即便殿内无直射光源,依然流光熠熠。
一双狭长的眉眼含着和善,细长的脖颈没入暗紫色衣袍那绣着金纹的高领中,通身散发着非人的雍容贵气。
“是。。。也不是。。。”她斟酌着措辞。
“哦?”净无微微挑眉,似乎对眼前这凡间姑娘的心思产生了兴趣。“此话怎讲?”
“其实,我是来寻诸位真君的。但若说‘寻’,不如说是‘请’。慕涣然以退为进,借着他的疑问,将人界的现状道与他听。
“等等,你说你是涣然?””刚听她讲到初至云州,净无便出声打断。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捏着对角轻轻一扯,一张可以随意延展大小的“光幕”悬浮在二人眼前。
接下来的一切,更是让慕涣然瞠目结舌。
那光幕中出现了影像——而内容,赫然是她在云州参加“百面争魁”时的情景回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个“明星”,成了戏剧中的主角,能以这种奇特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在人界的过往。
她看到自己在台上翩然起舞,看到突破两重梦境的沉沦与坚决,看到自己只身一人深入蛮山寻找思思。然而,当许星知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时,胸口却跟着骤然一紧,这种心痛之感,终究在画面定格于他决绝地撞上她手中长剑的那一刻爆发,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潸然滑落。
打断这悲情一幕的,是光幕内容的突兀切换——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的数维世界景象,一个画外音热情洋溢地响起:“还在为香火不够发愁吗?经天界批准,云氏特推出【造神】活动,经由我方包装推广的仙神,都能在其世享有极高声誉…#@!#%&。。。名额有限,速来报名……”后面跟着一段陌生的地址。
慕涣然瞬间明了,这竟是一段插播的广告!而净无真君手中这神奇的纸,便是云藏曾对她说过的——“观众相”。
这荒诞的插曲,硬生生止住了她的泪水。她看向净无,却意外发现他正用宽大的袖口,轻轻拭过眼角。
“您。。。您怎么了?”
“我最偏爱他同你分别的这一幕,简直是飞蛾扑火般。。。绝美的。。。悲剧啊!”
慕涣然下意识地瞥向纸光幕,可那一小段广告结束后,画面竟直接跳转至一位名为“风雪”的女子的生活场景。
“怎么没了?”她惊呼一声。
这次轮到净无面露不解:“什么没了?”
“许星知,他被地底伸出的一只巨手抓走了啊!”她瞪大了眼睛。
净无却摇了摇头,“我并未看到你所说的后续。故事的结尾就定格在刚刚“死亡别离”的那一幕。”
“那您可知,附在许星知身上的,究竟是谁?”
净无依旧摇头。“甚是奇怪,每当我试图将视角转换到他身上时,画面便是一片空白。”
“因为附在他身上的人,也是云藏啊!”
净无闻言,神色明显一怔,沉吟片刻方道:“这。。。不合常理。云藏怎会同时附于二人之身?况且。。。云藏早已失踪了。”
“失踪?他不在天界了吗?”
“正是。自他被贬于重新看守浮生溯后,便一直待在那里。可自他失踪之日起,浮生溯不知何故,也失去了通往数维人界的通道。诸神皆搜寻不到他的踪迹,就连现在想要去人界,都只能依托先前筑造在人界的神像或法器才能与凡人沟通了。”
慕涣然沉默着思考净无所说的一切,倏地灵光乍现——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若云藏是神,又怎会畏惧“降神面具”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