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初至魔界,对一切尚不明了,亦只能权当未曾听闻,匆匆远离了那处。
而不久后,谢沉忽地唤了她过去,却并未安排什么要务,只随意地带着她穿过重重楼阁,来到一处偏僻荒凉的殿宇前。
与恢弘雄伟的魔君殿截然不同,虽是白日,殿内却没什么明光。
殿门开启的刹那,一股混合着尘埃与湿冷的阴郁气息扑面而来,沉水香也盖不住的朽败气味悄然弥漫。
时卿好奇地抬眸望去,目光却倏地定在一处。
一个少年孤零零地立在不透天光的窗畔,身形单薄,裹着身明显宽大空荡的玄色衣袍,微低着头,未束的墨发如瀑倾泻,遮住了大半侧脸。
听到脚步声,他连眼睫都未曾掀动一下,仿佛这殿宇是死的,他自己也不过是这死寂中一件冰冷的陈设。
谢沉毫不在意,他甚至未曾踏入殿门半步,只随意地抬手一指,对着时卿道:“以后你便留在这里,守着他就是。”
言罢,似是连多看一眼都嫌费事,墨袍旋起一阵冷风,人已消失在回廊尽头。
空旷孤零的殿内,只剩下愕然在地的时卿和那个沉默如石的少年。
时卿定了定神,想起谢沉的交代,压下心头那丝怪异的不适感,努力扬起一个自忖温和友好的笑容:“我叫时卿,以后……”
话未说完,少年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只一眼,时卿眼底便掠过不加掩饰的惊艳。
那是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轮廓,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墨玉,尚未完全长开便已显出惊心动魄的风华。
然而那双眼睛,却像是沉在寒潭最深处的冰石,漆黑、幽邃,没有丝毫属于少年人的鲜活神采,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空洞。
那目光短暂地扫过她,如同掠过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没有一丝涟漪,旋即又垂了下去,恢复成冰雕般的模样,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这便是时卿和谢九晏的初见。
……
自那以后,时卿便留在了这座被遗弃的殿宇中。
起初的日子沉闷无比。
谢九晏——她很快从旁人处知晓了少年的名讳——依旧沉默得像一块顽石,他从不与她交流,亦抗拒了她所有的靠近。
除了时卿之外,殿外亦有留守的魔侍,却远非魔君殿前那些精锐可比,更像是被随意打发过来应付差事的。
懒散懈怠已是常态,或不见踪影,或聚众闲谈,莫说对她,便是对谢九晏这名义上的“少主”,亦毫无半分应有的恭敬。
时卿虽受命“守着”谢九晏,对着那张漂亮却又如覆寒霜的脸,一时也觉无从着手。
无所事事中,她着实好奇谢九晏因何至此,亦有意无意地从那些当值或偷懒的魔侍口中,拼凑出了更贴近真相的碎片。
谢九晏的确是花妖之子。
但……没有所谓的“不识好歹”,只是不愿屈从。
被花妖拒后的谢沉勃然震怒,几乎屠尽花妖全族,为保全残余族人,那女子忍辱献身,却在谢沉离去后,遭到了族人更深的鄙夷与迁怒。
谢九晏便是在这种情形下降生的。
但没过多久,他的母亲在无尽的屈辱与族人的唾弃中终于难以支撑,自戕身亡,族人为求自保,主动将被他们视为“耻辱”与“灾祸”的少年,献给了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