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声响所引,眼眸流转至他的方向。
他竟呼吸一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见她看过来。
“侯爷恕罪。”
金杯与玉碗筷碰撞出清脆响声,侍女忙上前一步,替他收拾一桌狼藉,这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等侍女收拾好眼前杂乱,为萧飞烬又重置一副碗筷,添好酒退下时,她早已收回了目光。
5
谢舜华左手展翅,右手虎口拐住左手拇指,右手小指指向左腕下方,颔首屈膝,“女儿拜见父皇。闻听父皇寿诞,日夜兼程,方不误此良日吉时。”
谢康云“腾”地站起身来,眸中竟有水光,他心绪复杂万千,“舜华——”
谢舜玉心头警铃大作,她亦认出了来人。
谢舜华气质大改,以至于第一眼,她根本没想起来这位究竟是谁。
谢舜华和亲这些年,她内外几无敌手,日子过得太过顺畅,她早将谢舜华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样的蛮夷之地,谁曾想她还有回来的一日。
谢康云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目光落在谢舜华身上,她也不躲不避,微笑着迎上他的眼睛,他反倒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亏欠是事实,谢康云只得避开她的目光,叹息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人都挂念着你呢。”
哪怕薛芳英牙都快咬碎了,此刻也只得站起来,笑道,“舜华,怎地不声不响就回来了,早该叫使臣知会一声,姐妹们也好去迎你啊。”
谢舜华微笑,并不接她话中陷阱,反问道,“皇后娘娘是在怪我唐突么?”
谢舜玉内心暗道不妙,谢舜华已不是那个任人用言语拿捏的无知幼女了。
她忙站出来替母亲打圆场。
“舜华言重了,一家人,何来唐突,母亲这是欢喜疯了,来人,快请四妹妹入座。”
侍女领了谢舜玉眼色,在十皇子身后最末端的位置收拾出一张桌案来,“请帝姬入座。”
谢舜玉面上佯似抱歉,“座次都是早已排好的,你回来得匆忙,先将就一番罢。”
谢舜华微笑。
这么多年过去,谢舜玉还是喜欢用这些细枝末节的手段恶心人。
唐维引站起身来,将位置让出,“殿下,请来此处入座。您的身份,坐于末端,不成体统。”
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北齐使臣的位置本就置了两张桌案,唐维引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上首的位置还空悬着。
谢舜华理所当然地迎着唐维引的跪拜入座。
萧飞烬眸色一暗,忍不住出言道,“说到身份,不知殿下如今在这大殿之上,是北齐的皇后,还是我南朝的帝姬。”
6
他话语沉稳,并未带任何情绪,像是发自肺腑的警惕担忧。
但谢舜玉从小看着他维护谢舜华,她敏锐地察觉出,他冰冷的眼眸里藏着压抑的怒气,仿佛冰层之下的岩浆,谢舜华再多说一句,就要喷涌而出了。
听闻萧飞烬至今未娶啊。
谢舜玉若有所思。
谢舜华仿佛并未认出萧飞烬,只将他当做寻常臣子,她微笑道:“人之行,莫大于孝,帝姬也罢,皇后也罢,今日乃父皇寿诞,我自然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爹爹的女儿。”
谢舜华微笑扬手,她身后的青衡捧着金册上前一步。
“这是女儿给父皇的寿礼。”
萧飞烬发现唐维引不易察觉地笑了。
金册捧到谢康云跟前,他飞速看过一遍,神情不定,沉默着没有说话。
薛芳英自觉妥帖,示意侍官将金册捧到她面前来。
她刚看了前头几行字,当即大怒:“百万两白银,五百万匹绢,这岁币足足添了十倍也不止,谢舜华!你这是回朝来做盗匪来了!”
“娘娘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