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整风反右上头让他打十个右派,他能打上二十个,现在全他妈的一
风吹啦,不算数啦。多会儿看见了那些摘了帽的右派,他多会儿心里不是滋味。那
些人本该是对他点头哈腰的奴才,这会儿却跟他平起平坐了,他觉得他像是吃了败
仗,这叫人以后还怎么工作。
一九五八年大跃进,他恨不得把机关里的干部编成连队,搞成军队建制,那一
套他熟得很。别看部党组那些成员,开起办公会,说起生产、业务,哇啦、哇啦地
没完,他简直就插不上一句话,干这个他是行家。
一九七六年“反击右倾翻案风”,部里开了几十次批判会。后来地震,礼堂里
开不成了,是他给田守诚出了个主意,把会场搬到部大院门口开去。他特意让办公
厅行政处新买了标语布,太阳一照,耀眼的红,几个大白字“誓把反击右倾翻案风
的斗争进行到底”
显得格外醒目。沿着会场拉上了有线喇叭,那稀落的口号声也显得红火多了,
路上的行人不知他们在闹腾什么,来来往往围观的不少。那几次批判会开得好不热
闹,每次批判会,都由他亲自作总结发言,一口一个“老右派”,“老卖国贼”,
“我早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这句话一时成了部里广为流传的名言,因为大
家恰好拿了这句话来回敬他。报社还来了个特派记者,他跟人家神吹一通:由于反
击右倾翻案风,生产上取得了伟大成果,比一九七五年同期增长百分之十云云。是
不是百分之十,他心里也没谱,不过按照过去的经验,凡事往好里说准出不了娄子,
没人真会去查。
就是到了现在,孔祥心里也不服气:“反击右倾翻案风”哪一点错了看吧,
现在的政策,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条不偏右晚上下班之后,他常去老战友家里
转悠。围着一瓶子酒,几碟子小菜,一边儿吭吭地往桌子上蹴着酒杯,震得酒瓶子
直晃荡,一边儿发着心里的牢骚:姓邓的,认准了,跑不了你。你就是右倾反案风
的风源,咱们走着瞧。
可是到了白天,一进办公室,他又泄了劲。老邓什么时候才能出点娄子他到
越干越自信了。这两年老百姓的日子好像过得风平浪静,不开批判会了,不游行了,
不喊口号,不抓反革命了,那让他干什么孔祥感到了闲散的难受。
去年好容易让他逮住一个茬儿,研究所里的一个技术员政治学习的时候说了一
句:“党内民主生活,我觉得还不够健全,有的人上台也没经过选举,只凭一个人
的一句话,这和封建社会的皇帝传位有什么两样”
孔祥立即让政工部门把这个情况编人政工简报,火速上报,就差没在信封后面
插上三根鸡毛。简报中还指出,这种言论是新形势下阶级斗争的新动向,那种认为
阶级斗争不再是社会发展的惟一动力,不再渗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角落
的观点,是一种极右思潮的反映。云云。
他还几次三番地给公安局打电话,要求公安局把那个技术员作为现行反革命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