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立刻嗡嗡起来。汪方亮看见,房管处的处长感动得几乎泪飞涕零,不
断地向左右邻座,发出啧啧的叹赏,像旧戏园子里“玩票的”角儿,花钱雇来的捧
场。
“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思想跟不上形势,生活上搞特殊化……
群众意见很大。我已经向中央领导同志写了报告,向有关部门写了检查,现在,
我向全体同志检查,我一定立即改正,付诸行动。“
说得痛心疾首,几乎声泪俱下。
房管处处长,竞带头鼓起掌来,跟着就是海潮般卷过全场的掌声,那掌声里,
透着真诚的感动。
多么善良、多么宽容的群众啊,那么容易糊弄。
就在开会之前,田守诚还对林绍同愤愤地说:“让我搬家没那么容易,房子
不合适我还不搬呢。我也不能睡到马路上去。批评我咱们挨着个儿往上数,谁的
房子不比我大、不比我多,现在拿我开刀。”
田守诚越想越窝火。根据他多年的经验,事情的起端决不是房子,而是房子后
头的什么。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威胁,正慢慢地向他包抄。这让他想起夏日里飘忽的
云,眼看着它慢慢地遮住太阳,那欣欣向荣的景象便在它无声无息的影子下,变得
暗淡起来,失去了生气。从小田守诚对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他曾多次在那
云影的追逐下奔逃,总以为可以赛过它去,可是它慢悠悠地,毫不费力地就把他罩
在阴影里了。
这种预感,决不是毫无缘由的神经过敏。三中全会以后,他感到头上像是张了
一个口袋,而且那口袋慢慢地,日益地缩紧了。他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他的的
确确感到时代变了,再照过去那套办法混日子难了。过去只要得到一个人的宠信,
便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靠耍弄权术,耍嘴皮子不行了,而要取信于党,取信
于民,扑下身子真正地干。
他做过的那些事,真像别人说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
报。”
真有点霸王别姬,四面楚歌的味道。
现在人们都不念旧情了,只讲“四人帮”时期的表现。
“四人帮”刚粉碎的时候,田守诚确实慌乱过一阵子。他的一个老战友和某副
总理关系较熟,每次看到那位同志,田守诚都要对他说:“老板对我们重工业部有
什么说法,请给通个消息。”
过了一阵,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他代表部党的核心领导小组,在全部职工
大会上宣布:“我们重工业部,没有与‘四人帮’有牵连的人和事。”
不久以后,各方面对一位副部长议论很多,那是田守诚当初为了表示支持造反
派越级提拔的,实际上那个人和“四人帮”没多少牵连,不过言论中随大流的时候
多了一些。还有一些事,是田守诚有意把他推出去出头露面打头阵,因此在群众中
造成一个印象,他是积极跟随“四人帮”的。
揪出这个人等于把田守诚也抖搂出来,虽然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算是上了贼船,
但眉来眼去,卖身投靠还是沾得上的。田守诚不能不保他,因为很多事都和自己有
牵连,但不拿一个出来批,又好像自己对清查运动不积极。经反复斟酌,还是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