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就把它扔掉。这里有很多没用的东西:这些旧信,瞧,还有这个空药瓶子。
“砰”的一声,她顺手把那空药瓶子扔到墙角里去。
可是,等到这阵骚乱一过,她便会忘掉自己的决心,那些废物便依旧安然无恙
地躺在抽屉里。再说,那些旧信她也舍不得丢掉。
它们好像是她生活的记录:失败的,然而却是昂扬的。
因为她是记者;因为她对每一个受了不公正待遇的人持着由衷的同情;因为她
对一切丑恶现象的义愤——在那些年这些事情遍及每个角落——她采访过的那些工
人、基层干部,把她当做了以心相托的朋友。她不自量力地干预了多少工作份外的
事情哟!那些事情,照例没有得到合理的解决。每当她像个没头苍蝇,乱碰一气,
精疲力竭地回来,坐在桌前翻动这些信件的时候,她总是感到内疚,好像她愚弄了
那些善良而忠厚的人们。难哪。
远方的客人往往会突如其来地光临: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搓着一双骨节粗大
的手,羞涩地微笑着,微微地涨红了脸,然后,牢骚一发就是大半夜,闹得莫征的
房间简直像个客店。
这两年,信件的内容有了明显的转变:谁谁家的,被谁谁的后门挤掉了大学报
考名额的儿子,终于考上了大学;谁谁的所谓叛徒问题终于澄清,恢复了工作;谁
谁再也不穿小鞋了,因为那个靠帮派势力上台的党委书记被撤了职……这些信,怎
么舍得丢掉呢但是,提纲总得找到。
“莫征,看见我放在桌上的一张纸了吗”她没有说什么提纲不提纲,那对找
到或找不到完全没有一点儿帮助。这孩子对她的工作总像不大看得上,从来不会朝
她写过的那些东西看上一眼。
“什么纸我没在您桌子上拿过什么纸。”
“一张稿纸,上面写了字的。”
奠征这才想了起来:“噢——前天小壮来玩儿,我在您桌子上拿了一张废纸给
他包糖来着。”
叶知秋痛心了:“哎呀呀,那是我写的报道今年工业完成情况的提纲,怎么是
废纸”
“我怎么知道那是提纲。”莫征的语调里竞没有一点儿不安或歉意。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写过字的纸,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你全当成耳旁风
!”
奠征终于显出一副懊悔的模样。叶知秋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令他感到此事非
同小可。他诚心诚意地表示着自己的悔过:“有那工夫您不如好好休息休息,急什
么呢那些报道什么的,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官话。有人看吗又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