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
可是,郁丽文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她怕惊醒了睡在身边的丈夫。她轻轻地从
枕头上侧过头去,端详着陈咏明那张瘦削的脸。
他累了。睡得真死,摊手摊脚的,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眼睛深深地凹进去。
五十多岁的人,头发几乎全白了,又挺长,多久没理发了胡子也没刮。昨天晚上,
当她把脸颊贴在他脸颊上的时候,那胡茬子刺得她好疼。她问:“你多久没刮胡子
了”
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笑笑,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拍拍他的脸颊:“想什么呢”
“说不清楚,好像没想什么。”说着,特别经心地亲亲她的额角。
那亲吻,只是一种疼爱而不是热情。唉,难道她还是那个没和他结婚的小姑娘,
需要他来哄着的吗好像有个沉重的、无形的东西压在他的心上,使他不再对其他
事情发生兴趣,哪怕是拥在他怀抱里的,他其实是那么疼爱的她。
他们结婚很晚。要不是一九六二年他得急性肝炎住进了医院,他大概永远抽不
出时间去谈恋爱、结婚。这样的事情,现在的青年人已经不理解了,也不相信有人
这样生活过。那年,他三十七岁;她呢,二卜三岁,刚从医科大学毕业的实习医生。
每天,他躺在病床f.,巴巴地看着病房的门,看得他眼睛发酸。
为的是看一眼那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在门前一闪而过,或是笑盈盈地走来。
他这才发现,除了产量、产值、固定资产、流动资金、国家计划、企业利润…
…之外,世上竞还有可以占据他的精神、力量和情感的东西。
那双疏淡的、分得开开的眉,尖尖的嘴角,温和的眼睛,娴静的举止,像一个
可以栖息的窝,坐落在一树浓荫里。
他谈恋爱,也像他做工作一样,疾风暴雨地、不顾一切地猛打猛冲。
一见倾心。有人责怪他。
一见倾心又有什么不町以如果我们真诚相爱。
她不是共产党员。有人提醒他慎重。
不是共产党员难道是一种过错被成见关在门外的,一定就比!门里的不好吗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摆脱形而上学的观点而学会从本质上认识事物呢她那双温和
的眼睛惶惑了:“我配吗我会使你幸福吗”
他把她搂进自己宽阔的怀抱:“小姑娘,你是为我而生的。”
可是,那是怎样的恋爱啊。
急急地脱下白大褂,饭也顾不上吃,赶到约会地点。饿着肚子,靠在他的臂弯
里,花前月下地走来走去。“啊,你没吃饭吗”好像他不知道她也像一般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