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母亲如何经营药房,如何背着药箱在京城周边行医采药,又是如何被命运苛待,独子身残、夫君苛待,直至红颜薄命。
说起那间药房,苏云书趴在桌上肩膀微微颤动,小声地喊着:“娘……娘……我让您失望了……”
顾涟初听着,心里也不好受,他从小是外婆带大的,这会也难免想起那个早已故去的老人。
更让他痛苦的是,他都无法再次祭拜那座小小的坟茔。隔的不是迢迢山水,而是已成了无法跨越的两个世界。
顾涟初把手搭在他肩上捏了捏,大着舌头说:“谈何、谈何失望?你娘……你娘传给你的是摆在那里的药材么?”
“若是众人都知道,给穷苦人无偿看诊的是、是你,怕人人都要说、说,你是像极了你娘的……”
苏云书的低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快到宵禁,梆子声已经敲起来了。
顾涟初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带着几分喝出来的豪气骂道:“不、不许哭了!哥们带你去出出气!”
苏云书抬起哭得颇为不堪的脸说:“什么?”
顾涟初看了眼柜台,凑近他打了个酒嗝,神神秘秘地说:“月黑风高夜,咱们不如……”
一声梆子响,藏住了后半句。
李冕从皇宫出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让进。
直到快宵禁,才叫了赵再彤进去。
赵再彤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正自己和自己对弈,脸上是浓浓的恹色,仿佛什么也挤不进那双眼睛里。
赵再彤垂下头,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李冕从王府侧门走出。
“主子,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叶崇玉不明所以地跟在李冕身后。
李冕一回头,只见两双眼睛看着他,眨了眨。
这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从胸口摸出一个黑色三角布围在脸上,只露出眼睛。
李冕:……
“随便走走而已,”他忍了忍,复又开口,“摘了,成何体统。”
叶崇玉&赵再彤:“是,主子。”
他两人并不会跟在李冕身后,往往是远远地缀着,毕竟以王爷的身手,刺杀无异于找死。
他俩主要起一个事前阻挡,阻挡不了就是为王爷鼓掌叫好的角色。
王爷似乎真的只是想随便走走,街上店面都已关门,只剩下忽远忽近的梆子声,提醒着宵禁时间到了。
陇朝商业繁荣,因此宵禁并不十分严格,在街上游荡多半只是被查一下身份。
但即便如此,一到夜里,仍旧人可罗雀。
正是寂静时分,他突然听到隔着一排店面的另一条路上,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似乎是两个醉汉。
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
叶崇玉打了个哈欠,趴在房顶,“诶?主子怎么停了。”
瞬息之间,李冕脚步轻巧地落在了房顶上,朝下看去。
正是那个刺客,似乎叫……啊对,叶崇玉说,叫顾涟初。
顾涟初揽着人,走着曲线到了一家药房的门口,指着牌匾说:“就这个,哥们儿今天就给你把他砸了!如何?”
苏云书也上了头,连连抚掌:“好!好!砸了!砸了!”
顾涟初拍拍苏云书的胳膊示意他蹲下。
他踩在苏云书肩上往上够,手还没挨着牌匾,就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