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家那神色不明的几人,细姑也只当没看见。
歇后众人起身,又走了两刻,到了埋坟的地方。
三清观的后山坟包颇多,有的是临时埋的,有的是花钱请观里的道爷选的好地方。
细姑花了二两银子给刘洪夫妻选了个地方,位置不算偏,大小也刚好。
坑是陶主事早就谴人挖好的,只要棺材放进去,填上土,起个坟包,再把墓碑竖起来就行。
棺材缓缓落入坑中,一层又一层的碎石细土覆盖上去,扬起的尘埃模糊了细姑的视线,细姑抱着灵位跪在那里,整个人恍惚起来。
她开始疑惑:
他们埋得是谁?
是刘洪吗?还是我的父母?
还在埋?怎么埋了这么久?
十几年了,还没有完吗?
往日的情景重现,当年没能留下的眼泪,此刻如江河决堤,只一瞬间就将她的理智冲垮。
细姑猛地站起身来,疯子一样挥动手臂,想要阻止这场丧礼最后的仪式。
停下!都停下!
不要再埋了!
不要再埋了!
放过他们!
四婶将细姑死死箍在怀里,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每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都要经过这一遭,没人理会她,土填得越来越快。
坟包起得快,石碑竖起,一个叫刘洪的小民连同他的妻子王细姑一起都被埋在了这一个小小的土包里面。
细姑的嗓子哑了,眼泪干了,两眼发直地瘫坐在地上。
坟茔墓碑又一次在她眼前竖起。
她什么阻止不了。
细姑是被人架着两个膀子带下山的,直到坐在李家酒肆里才缓了过来。
周围的人在喝酒吃菜,四婶端起一杯茶水递给她,“喝口水缓缓,活着的人都要过这一遭,想开点就好。”
细姑接过水一口喝下,对着同在一桌的四婶和表哥道:“那个院里除了砖头石块,一针一线都是我跟洪哥挣来的,十几年了。”说罢,摆摆手,一脸不愿再提的样子。
昨天跟李树约好在李家酒肆后门汇合,眼看着时辰不能再等。
细姑从怀里掏出银子和钥匙,把钥匙顺手放在桌上,“四婶,表哥,钥匙你们帮我看着,我先去把账结了。”
“诶!你慢着点!”
刘春根几人一桌在喝酒,桌脚下放着一捆麻绳,见细姑起身,忙出声,“小婶子这是要去哪儿?”
表哥刚要站起身来替细姑出头,细姑摆摆手,让他坐下,“去结账!要不这账你去结?”
“这哪能叫我去?今天您做东,您去!您去!”说罢,几人又自顾自碰杯喝酒去了。
细姑先把二两碎银交给了陶主事,算是结清了所有银钱。
陶主事双手接过银子,道:“王大娘子您节哀,保重身体!”
她点点头,又去找到店家,结清了酒钱,便问道:“店家,你这茅房在哪儿?”
店主老头掀开后厨的门帘,往前一指,“呶!”
细姑顺着店主的手指看去,只见酒肆厨房内——杯盘碗盏堆叠乱放,横肉碎菜锅内煎煮,灶下火光生烟气,柴后竹门赫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