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过祖师,再吊柳七。
吊柳七是哭吊。
繁金楼里的人都极会哭,眼泪说来就来,个个哭的姿态漂亮,声音好听。
有些个哭着哭着还唱起词来。
那唱腔听得细姑云里雾里,一会儿妾啊一会儿郎的。
她想着自己只是来繁金楼打工的,又不是娼门中人。
便也不准备祭拜。
但是看着众人的情形,也不好干站着,于是垂头弯腰朝上首拜了几拜。
吊完柳七的朱大娘子缓缓起身,用帕子抹了下眼角,余光瞥向身后众人——旁的都还好,只有最后头新来的那个,像猴子学人,左手搭着右手,拜来拜去,看起来不伦不类,令人蹙眉头。
罢了,不过是个洗衣打杂的。朱娘子眼不见心不烦。
朱娘子将众人叫起,又对着韩娘子吩咐了几句,便带着两个仆妇走了。
韩娘子命众人洗漱后,交代了几句体面话,也让队伍各自散去。
眼看着没事,细姑也要走。
“洗衣院算账那个,你过来!”韩娘子叫住了细姑。
细姑虽然不知道韩娘子叫住自己还有什么事,却也乖觉地走上前去,“韩娘子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韩娘子吩咐道:“这些日子楼里缺个卷帘子的,你晚上过来后台帮着卷几天帘子!”
“我?”细姑指指自己,随即答应下来,“好的!”
韩娘子又道:“没有工钱!”
“晓得了!”
见细姑答应下来,韩娘子要走,又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细姑,“刘月儿呢?”
韩娘子怎么还惦记着刘月儿?
细姑觉得头大,“跟他娘在一起。”
她想着先敷衍过去再说。
但韩娘子是谁,在风月场上人精堆里浸淫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儿,可不是贺老二那样能随意糊弄过去的。
她就站在细姑跟前,也不吭声,擎等着细姑往下说。
眼看着糊弄不过去,细姑飞快地觑了韩娘子一眼,接着道:“刘月儿和他娘最近很好,衣食无忧,只是整日里调皮捣蛋,前几天刚被她娘打了一顿。打了就嚎,也不改,还是闯祸。”
细姑的话叫韩娘子笑了。笑起来的韩娘子不复平日里的精明,让人觉出几分俏丽。
察觉到细姑在看自己,韩娘子拿帕子压了压嘴角,脸又拉了下来,“你卷帘子的时候务必小心,楼里的姑娘小倌个个精贵,叫帘子碰破了一点油皮,我唯你是问!”
细姑猛点头,内里腹诽:帘布还能给人蹭掉皮?
往后几日,细姑白天去洗衣院给葛娘子打下手,晚上在繁金楼后台,跟沙和尚一样当个卷帘大将军。
才干第一天晚上,她就明白了这繁金楼里管事的都是人精,最会拿别人的钱财来平自己的人情。
周娘子是这样,韩娘子也是这样。
原来楼里的客人除了给姑娘们花银子,还会打赏伺候的仆妇龟公。
这些人得了打赏,三成上交,五成自己留下,最后两成,众人的合在一处,分润给楼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