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徽皱起秀气的眉毛,瞬息又展开:“那时候你都上朝走了,算啦,下次我就勉为其难单独给你舞一遍。”
她依然是明晃晃的开心,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微抬下巴,转头夸起来汤安:“安弟也很厉害,他是几个弟弟里最厉害的,扎马步坚持得最久!”
汤安被夸得不好意思,他们坚持得时间都很短,他只是略长了一点点而已。
秦挽知揉了下他的脑袋,温柔欣慰道:“既然都这么厉害,那就待会儿去街上,好好挑几样自己喜欢的犒劳一下。”
车帘外渐闻人声,国子监朱漆匾额已映入眼帘。
秦挽知没有下马车,谢清匀和两个孩子去接人。
这是谢清匀第一次经历这个视角,马车旁等待的角色。
目之所及,可以看到国子监的匾额,看到泮水湖边的凉亭映和着垂柳与粼粼湖面。
谢清匀时常会回想那段国子监的时光,虽然不至半年,却刻在脑海深处。
他记得秦挽知第一次来国子监找他,穿着深青色缠枝莲纹的衣裙,月白竖领衬得玉颈纤纤,云鬓间只簪一支素银梅花簪。
她总是早早候在马车旁,秋水明眸紧紧望着国子监门阙,生怕错过他的身影。
彼时,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将近四个月的相处,使他们相对不再那么陌生。
她将带来的东西一一给他,和声说着话。
一声声由着春风送进耳中,谢清匀觉得很奇妙,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后来,她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常来看他,眼眸里藏着些微的局促和不安。等他同意了,那双眼睛轻快地弯了弯,她向他道谢,此后记在心间,均付诸行动。
每次来会给他做些吃食,或是带来亲手编织的绣有青竹的笔袋,亦或香囊、手帕。
她好像什么都会,还能做得十分出色,不知哪一次起,他开始期待下次来她会带来什么。
他们的话并不多,坐在凉亭里,她会攀着栏杆望着被风吹皱的湖面,宽纵地任清风拂乱了她精心梳理的鬓发。湖水静静流淌,他们偶尔交谈三两句,没有人提及离去。
那段时间她的依赖也显而易见。在家中,她会寻找他,会拿柔婉中带着一丝恳求的眼神望着他,希望答应她在他身侧待着,她也会在他身边展现出略微放松的姿态。
自此,那原只萦绕着墨香的书房,多了另一道特别的存在。她默默在一旁,拈着松烟墨锭,不疾不徐地为他研开清墨,或是与他一同看书,书房里安静得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春寒料峭的深夜里,她踩着月色,迎着暖色的烛灯突然出现,端来一碗温热的羹汤,瓷碗捧到他手边时,暖意透过指尖慢慢延展。
她不吝夸赞他的温润和学识,交付了他珍贵的信赖。
于谢清匀而言,国子监承载着无可复制的回忆。
谢清匀回首看向停驻的马车。但就如同当初她不再来国子监找他一样,国子监早已成为秦挽知不愿回想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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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周母,秦母喝口茶,看着桌面上放着的周母整理来的名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京城适龄闺秀的姓名家世。
心头一旦豁然开朗,过往种种便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轮转。秦母心里怎样都不能安稳,越想越觉如坐针毡,唯有和离、不若就此和离。
秦母喃喃:“周榷其实不错,和离之后,若能撮合也算是重归正途。”
李妈妈讶异:“您不是说,四姑娘没想好吗?”
秦母唉声,几多懊悔:“琴韵,我越想越觉得自己错得离谱,和离了好,早该和离的,何至于拖到现在沉疴痼疾,进退两难。”
“四姑娘心里有苦楚,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也有牵挂情分在。从前上花轿由不得她,难道如今这和离二字,还要由别人再一次替她写吗?要老奴说,夫人且放宽心,相信四姑娘,总要有一回让她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