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疏的王府坐落在北庭城西侧,虽然不及京中皇宫巍峨壮丽,却也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沉静气度。
因他目不能视,府中陈设多以实用为主,道路宽敞平坦,鲜少有高阶门槛,廊下处处悬挂着铜铃,风吹过时轻响不绝,便于他辨位行走。
晏凤辞趴在他怀中,半眯着眸子,一路进了王府。
他恨意难消,表面上任由谢镜疏抚摸,故意发出咕噜的声响,装作被摸得很舒服。实际上却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暗中记下王府布局和护卫换岗的间隙。
背部伤口已经用白纱包扎好,仍然隐隐作痛。但为了获得潜伏在谢镜疏身边的机会,必要的牺牲还是值得的。
“王爷,这狐狸……”孙丰请示道。
“先安置在偏殿暖阁,着人照顾,伤好之前,好生喂养。”谢镜疏解下眼纱,递给身旁侍从,露出一张苍白却极为俊美的脸。
他长眸紧闭,纤细的睫毛低垂,若非周身气魄华贵,几乎显得有些脆弱。
晏凤辞死死盯着他那双闭着的眼,心中冷笑:不过是个瞎的!前世便是这般看似无害的模样,骗得他倾力相助,最后却换来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侍女小心翼翼地从王爷手中接过他,将他放入铺着软垫的竹篮里,安置于暖阁一角。
仆从们轻手轻脚地送来清水和切好的瘦肉,盛在白瓷小碟中,递到他的面前。
几经折腾,晏凤辞确实饿了。但他极重仪态,即便成了赤狐,也做不出狼吞虎咽之态,只慢条斯理地舔了些水,略微吃了几口肉。
便趴下假寐,耳朵却机敏地竖起,捕捉周围一切声响。
一旁看护的侍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见这美艳的小狐狸如此乖巧,眼中流出喜爱的神情,忍不住上前伸出手去摸他头顶。
晏凤辞心高气傲惯了,哪肯任人轻易亵玩。他突然张开大嘴,直往她手上咬去。幸亏侍女手疾眼快,一把抽回手,才不至于留下伤口,讪讪然站在旁边委屈地瞧他。
不过,他的矜持没能保持多久。
他魂魄虽然是人,身体却是兽。这赤狐之身野性不羁,时时撩拨他前世养成的端方仪态。
比如在阳光热烈的时候,他总是想跳上窗格,去扑打那些透过格栅落在地面的光点。
听见廊檐下铜铃脆响,便觉得爪子发痒,想用两条后腿直立起来去拨弄。
若是侍女送来的肉不合口味,毛茸茸的大尾巴就会重重拍打垫子,发泄不快。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更令他恼火的是,这身狐狸皮囊似乎天生带有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暖阁内外的侍女们都极其喜爱这只赤狐,她们私下议论说这小兽灵动,平日慵懒,偶尔调皮起来机灵过人。
于是,晏凤辞即便不喜欢被人随意抚摸和逗弄,也扛不住众人左一下右一下的偷袭。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却因野性本能,会发出违背意愿的呼噜声。
出卖“色相”,也不是全无益处。他很快在侍女和仆从的闲聊的零星对话中拼凑出有用信息。
此处是北庭,谢镜疏的封地。
如今是新帝谢镜泽登基的第一年,年号怡安。
果然如他所料,没有他的“帮助”,谢镜疏未能继位成功,仍是靖王,而且被新帝削弱了护卫兵力,只留一卫,并且备受猜忌。
他不禁疑惑,自己重生变成了狐狸,那么原来他在朝中的位置又是被谁代替了?
想要知道这件事,还是需要借助谢镜疏来完成。可他似乎极为忙碌,自从他带自己回来王府那日后,就再没有来过。
晏凤辞有些呆不住了,日日上蹿下跳,吓得侍女连忙叫来兽医,怀疑这赤狐是不是患上了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