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镜疏只是一味地用手心一遍遍地梳理狐狸柔顺的毛发。
一条轻薄的眼纱勾勒出他眉眼间深邃的轮廓,虽看不见眼神,但能从他微弯的嘴角,体会出他此时愉快的心情。
而他怀中的赤狐却非常不满,不时轻蹬在身下垫着的腿。
晏凤辞烦躁到了极点,他皮毛极厚,又不会出汗散热。
门一关上,殿内闷热的空气便重新笼罩,加上香炉源源不断冒出的灼热烟雾,晏凤辞快要在怀中热晕过去,伸着舌头不住喘息。
叫侍从们送些冰块来降温也好,只是一门心思抱着狐狸做什么,谢镜疏他难道就不热吗?
晏凤辞再也坚持不住,一脚踢开谢镜疏一直环住自己的胳膊,跳到地面上,迅速躲进面前茶几底下,缓慢踱步观察他的动向。
谢镜疏感知丹奴动作,伸出手想要重新抱住它,却不知道伸向哪个方向,只好沿着各个方向摸索。接触到地面铺砌的玉石板,再向前便,指尖触到一片凉爽。是王义离开前放在地上的一小碟肉糜。
他双手拾起小碟,向着某一个方位沉声说:“丹奴,你又闹什么脾气?还不赶紧过来?”
晏凤辞见他侧脸对着花瓶说话,觉得十分滑稽,故意快跑几步,使身上牵绳与地面滑动发出声响,吸引谢镜疏注意。
果然,他一察觉到声响,便立刻转过脸来,将肉糜向前递去:“来,是进食的时辰了。”说着,抖动小瓷碟。
晏凤辞不为所动,只又拖动牵绳跑几步,清晰的滑动声传入谢镜疏耳中。
“你难道还不饿?”谢镜疏微微皱眉,似乎不满,但很快便舒展开眉头,单手撑起身体,扶着门板站了起来。
他眼前漆黑一片,每一步走得很慢,仿佛像是走在悬崖上,身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晏凤辞等的就是他起身走来的时机,叼住垂在地上的绳子,小步绕过谢镜疏,飞身跳起,大力顶开门板凌空越出寝殿。
他冲出去的刹那间,谢镜疏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惊讶地转过头。
飞一般的感觉如同涌起的潮波,将他整只身体淹没在由风组成的浪潮中,清凉,舒爽,带走他浑身难耐的燥意。
然而,片刻愉悦过后,他惊觉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尾巴根。
晏凤辞立即回身,发出凶恶的嘶鸣,脱口而出的不过是细软的长音。
王义松开卡住尾巴的手,蹲下后在它脑袋上搔弄几下,又用手指微用力照着脑门怼了一下,赤红毛发中留下一点极浅的白痕。
“方才你抢着想要进去,现在怎么又着急出来?府中当属你最没大没小,若不是我抓住你,你又要跑到哪里去?”
晏凤辞用红舌舔舐锋利犬齿,嗓子低声怒吼,眼中满是肃杀。若不是困在这具狐身里面,我岂能任你们摆布?
王义看出它不满,调笑道:“嘿,你还生气了。”他丝毫没把它的怒意当回事,甚至还试图伸手去攥住它的前爪。
晏凤辞一时无语,身形轻挪,灵巧躲开。望着他因笑挤出的眼纹,怀念起以前王义叫他畜生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忽然,屋内传来咣当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谢镜疏毫无章法地乱走时撞到东西了。
晏凤辞摆动尾巴,向殿内轻点两下脑袋,问他:你还不去看看你家主子什么情况,在这里抚弄我做什么?
王义听见声响望向虚掩的门缝,意识到什么,马上站起奔向门内。
晏凤辞这才获得解脱,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找到一棵树叶茂密的树下,闲适地躺在草上。耳旁拂过微风,凉爽舒适,他很快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天际群星闪烁,一轮明月高悬。
夜风不再像白日那般温和,太阳落下后,连风都透出一丝阴冷。
他卧在杂草之中,仅用尾巴盖住身体,此时已冻得瑟瑟发抖。
他需要赶紧回到狐舍保暖,再不回去,过低的体温可能会危及生命。
晏凤辞感觉出一丝异样,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的侍从们,一有时间便会来看看它的情况,从来没有将它晾在旁边的情况,狐舍周围无数无可都有前来围观的人。
然而现在他离开那么长时间,那些侍从为什么没有来找他?
而且周围的宫灯已全部点亮,代表这一片区域早就有人来过,那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叫醒他,难道是没看到吗?但是赤狐这一身耀眼的红色皮毛在清一色黄绿相间的林荫中格外显眼,很难相信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带着疑问,一路小跑回到寝殿前。恰逢肚里雷声大作,他记起自己拒绝谢镜疏的喂食,直到现在还没有进食,这具狐狸身躯已经饥饿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