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眠旷了半天工,下午才正式去学校报到。
丁校长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头发短而茂密,一双黑框眼镜下是塌陷的鼻梁和外翻的鼻孔,双唇肥腻。
他瞥了许棠眠一眼,又忙活起手头的事来。偌大的校长办公室里杵着一个许棠眠,像被罚站似的什么也不能做。
许棠眠不擅长做这种道歉的事,她实在不知如何沟通。
丁校长仍是低头翻着材料看也不看她,等到许棠眠觉得双腿已经站不住的时候才想起来看眼时间。
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目光停在怀表那张照片时,她的目光柔和起来。那个和虞春生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意气风发地站在京大校园门口,眼神里满是自信与坚定。
尽管与虞春生接触不多,许棠眠仍没忘记初见时虞春生挺身而出时的那种张扬,可在那以后他的眼睛总是蒙着一层薄雾,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难道是被她连累的?
许棠眠想多了解他,和他做朋友,可他应该不需要一个懦弱又无能的朋友。
她轻呼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了校长面前,尽管声音轻得随风就能散掉,仍是一脸坚定:
“校长,我今天是来解释早上那件事的。”
低人一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有理也是没理,解释就是狡辩。
一番基于事实的陈述不仅没能获得丁校长的理解,反倒让她成了不知检点的女人。
办公室门口凑了一堆大大小小的脑袋,有老师有学生。
丁校长手里捏着那支英雄牌钢笔在桌上戳了又戳,“许老师,你半夜三更和男人独处一室,这样的不知廉耻,还怎么为人师表?我们学校不好要你的呀。”
这话实在太难听了,许棠眠想骂他,可一想到她在这里是“外来人口”,没家人没亲戚没朋友的,寄人篱下的人是不能谈尊严的。
办公室门口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更让她烦躁。
干脆不当老师了,去厂里做女工,去做点小生意,凭自己的本事干什么不能赚钱?
她咬唇不语,对面又紧接着急促说道:“我丁严是读书人,给你留点面子。早上的事我不会报警,你以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报警?许棠眠冷笑一声。难道她一个体制家庭出身,家风纯正,人生路线清清白白的高校在编老师,到这里就成了流氓?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闷在她脑海中炸开,她不明白,到底她做错了什么?
难道夜里不准爬山?受伤了也该一个人在野外待着,就连被人猥亵也成了她的错?
后方传来一声男人清润又沉稳的嗓音:“校长。”
人群破开一个口子,虞春生身着一件纯白色的确良衬衫,袖口高高卷起,脚下生钉一般走到许棠眠身旁。
“我是来跟你解释的。”
“不用解释了。”丁校长抬手示意他闭嘴,“该解释的她已经说过了。”
他眼神转向外面那群看热闹的人,“今天校门口是哪个老师执勤呀,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学校啦?”
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斜瞥了虞春生一眼,压着嘴角道:
“校长,今天我执勤,他说是职工家属我才让他进来的。”
“家属?谁的家属?”丁校长看了一圈,面色更吓人了,“都是家属了还去勾搭未婚女同志,我看就该先把你拉出去枪毙!”
虞春生嘴巴一撇,似乎有点无语。
“家属已经站在这了,所以我才来和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