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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流深（第3页）

此女貌类其母，一双墨紫的眼瞳幽美至极。

史载北庭玄澜族彪莽，得华族称道之处，便是这双眼，曾有诗人戍边吟哦‘金屋难换紫睩顾，明珠千斛未觉多’。

而得长生天点化的澜族神女，只消她偶一顾盼，即可止一方兵事。

隼骑将军卫舜便是拜倒在萨兰神女裙下的‘洒落客卿’，说他因色起意并不为过，华狄两地虽有往来商贸，结姻却不多见。

然不知何处的蜚语，言那萨兰新君欲借流姮之手，驱遣卫家的‘天狰’，助婚翁一统北府。

自朔京城发来的求救信，尚未落至公主手中，就被巽州洛都的巡卫截下，加急呈报帝主。

这封箭信酿成的不虞之隙，最终以流姮之死草草收场，有心人却能咂摸出别的意味，二族是真正要割了袍、断了义去。

而今大阳城内几乎不见狄民，洛勐设县形同空置，两年前在黑水刀戈相向后，华狄关系更是僵若冰斗间的刃脊，也难怪元娘她们如此在意她的身份。

至于‘天狰’，一支仍未知确切人数、寻不到具体行踪的火兵营队，曾经是卫家威震北庭的利器，更是助今上在前朝九王之乱中颖脱而出的狂刃，终落了个退隐散帙的结局，就此成为传奇话本中的一道重彩。

今上践祚之始，就于军器监之外另设庭燎司，广纳硝药火器之道，便是力图译破卫氏家学，独霸火器，可见卫氏从未被君主信任过。

唯一值得称庆的，大概是卫氏亦不曾全然交托。

兰惜长长舒出一口气，为自己新世纪的‘真才实学’找到了好托词，转腕重新写下三字。

“我姓卫。”

这回换世子沉思了许久，他伏闻过一段‘卫将军折腰’的风月，也曾按迹察访，接触过几名草原儿郎闻名丧胆的‘天狰卫’，结果一无所获。

“你好像不惊讶。”兰惜没等来适时的答复，唰唰在纸上又写下几字。

她神思微转，依稀猜到这人的意图，再次将他的言辞行止细细捋来。

上来就说能救人，他狷；疑她是因史无前例，他慎；坦诚命不白救，他施威；抱她是为了让她好好写字，他君子……

不对不对，君子怎会如此坦然地与陌生女子行止暧昧、共处一榻、耳鬓厮磨……嘿，他要没点私心，还真说不过去。

莫不是早有算计、做了些背调，今日来只是略施手段、以探虚实？

还是个认准靶心、势在必得且心性傲绝的主子爷，但疑心重成这样，倒不像是个磊落之人……

她脑补得正起劲，就听世子闷笑道：

“狄女在大阳城有多好认，除却永和、待贤二坊，剩的基本都在平康，你身上没有苏合香，那定是官眷了。去岁战局紧张，能迁走的澜民就不会留伫，独洛云卫氏是特例。”

这话倒一分不差，辉煌于永亨末年的卫府，如今只剩长阳县主和一对嫡孙。

县主本就是巽州贵女出身，应邀北上，留在大阳城理所应当，她与兄长，亦勉强能在帝王的棋局中立足，当一粒诱敌深进的提毅要子。

而萨兰，断然不会放任神女的血脉歧落他乡，黑水一战便是铁证。

幽微的灯火下，兰惜掭笔直入，室内并无其他声响，世子看不见她唇畔的会心一笑，任凭反生香攫住鼻肺。

少女分明是体弱无骨的一滩水，却怎让他弹指动摇，心翰之间几欲称臣，他透过叆叇，看清那行楷字，只觉莫名多了分雄媚之气。

“救我，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