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三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困惑地眨了眨眼,“问我。。?”
“对,”王梅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是关于我丈夫的。”
“嗯…好?”许三多坐得更直了些,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准备接受问话的新兵,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们当时在部队,是什么关系?”王梅的问题单刀直入,“史今他……他和你相处了多久?他对你……怎么样?”
“史今是我的班长,”许三多立刻回答,提到史今,他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种濡慕。
“对我,对我特别好,特别好……”他眼神有些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
“但是……我们也只呆了一年……后面班长就因为我……因为服役期到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遗憾和自责。
“因为你?”王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点,立刻打断了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锐利,“具体可以说说吗?怎么个‘因为你’?”
许三多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伤疤。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段回忆,无论过去多久,依旧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以前我很懦弱,什么都干不成,是个孬兵……”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班长……班长当时为了练我胆量,让我抡锤修车,他……他给我掌钎……”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声说出了那个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瞬间,“然后我就……砸到了他的手……砸得……很重……”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垮塌,整个人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后面……后面他成绩下滑了……虽然班长他从来没明说过,但我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他手伤了,影响了考核……对不起,嫂子,我……”他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只是反复地、痛苦地重复着“对不起”。
王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史今那只手,在阴雨天或者干重活时,总会不自觉地僵硬、微微颤抖!
她问过很多次,那只布满厚茧的手掌上,那道扭曲的旧伤是怎么来的。
每一次,史今都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说“当兵时不小心碰的”。
可王梅分明记得,他每次说这话时,眼神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追忆,甚至……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幸福”的温柔!
原来那“幸福”,是因为这道伤疤是为了眼前这个人留下的!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嫉妒和愤怒的酸水猛地涌上王梅的喉咙。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却更冷了:“没事,这都过去了,意外而已。”
她顿了顿,不给许三多喘息的机会,抛出了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那后来呢?我的丈夫,史今,他退伍后,似乎还给你写了很多信,很多很多信。”
许三多的身体明显地震颤了一下。
“但是据他所说,”王梅盯着他骤然抬起、写满惊愕和慌乱的眼睛,一字一顿,像法官宣读判决。
“是和你彻底断联了。整整四年,杳无音信。是吗?”
“……嗯。”许三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
他避开了王梅的视线,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粗糙的手指,仿佛那里有答案。
那沉重的四年隔阂,像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他和班长之间。
“为什么?”王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度,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许三多心上。
“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王梅继续追问。
“……”许三多沉默了。他的嘴唇抿得死紧,下颌线绷得像石头。
为什么?
那些复杂的原因,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想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嫂子”剖白。
他选择了沉默。
王梅看着他的沉默,那强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烧穿了最后一丝理智的薄膜。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这个装聋作哑的“罪魁祸首”!
“你必须告诉我,许三多先生。”王梅的声音变得更加冷漠,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