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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三（第2页）

那些不好的事情……似乎真的在一次次无声的呵护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里，慢慢变得模糊了。他这只小狐狸，天生似乎就缺了记仇的那根筋，谁对他好，一点点好，就能让他晕头转向，忘掉之前的抓挠撕咬。

云姨看着他瞬间的反应，了然地点点头，笑容温婉而包容：“既然不想，那还等什么？天色还没完全黑透，现在追，或许还来得及。”

裴冶猛地站起身，眼中的迷茫被一种急切的亮光所取代。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萧烬离开的方向，脚步踌躇了一下。

“去吧。”云姨鼓励地推了推他，“青丘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的时候，母亲永远在这里。但你的路，要你自己去走。”

裴冶眼圈一红，用力抱了母亲一下，然后转身就跑出了廊下，沿着那条山路追去。他跑得很快，白色的衣袂和发丝在晚风中飞扬，像一道扑向心之所向的光。

云姨站在廊下，望着儿子毫不犹豫追去的背影，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淡淡的、无法言说的忧虑。

……

萧烬策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色沉静如水，心底却远非如此。

放任裴冶离开，是他做过最艰难的决定之一。像是亲手将已经捂在心口取暖的宝贝推开，任由冷风灌入。但他不得不如此。他强取豪夺过，禁锢伤害过，如今……他想给裴冶一次真正选择的机会。

只是这选择的结果，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让他每呼吸一次都带着沉闷的痛楚。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身后隐约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带着喘息的、熟悉的呼唤：

“大、大人……萧烬！等……等等！”

萧烬猛地勒紧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他倏地回头，只见暮色四合的山路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奋力向他跑来，因为跑得太急，脸颊泛着红晕，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写满了急切和……决心。

那一刻，萧烬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继而涌起一股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他甚至来不及等马停稳，便翻身而下，大步朝着那个向他奔来的身影迎去。

裴冶一口气跑到他面前，因为跑得太急，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都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高大沉默的男人，因为跑得太急，声音还带着喘：“我……我跟你回去。”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小声地、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不想留下。”

萧烬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仿佛凝固了。他只是深深地看着裴冶，目光如同实质，贪婪地描绘着眼前人的眉眼，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幻觉。

良久，他才缓缓伸出手，不是惯常的强势拉扯，而是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过裴冶因为奔跑而微红发烫的脸颊，指尖感受到那真实的体温，心底那块悬着的巨石才轰然落地。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想清楚了？不后悔？”

裴冶感受着脸上那略带薄茧却异常温柔的触感，用力地摇了摇头，耳朵也跟着晃了晃：“不后悔。”

萧烬眼底最后一丝阴霾彻底散去，如同云破月来，一种极度璀璨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眸中绽开。他再也抑制不住，手臂一伸，将眼前这只去而复返、选择跟他回家的小狐狸，紧紧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裴冶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只是顺从地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听着那里面传来的、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自己那颗慌乱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萧烬将脸埋在他带着青丘山花清香的柔软白发间，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所有外露的情绪已被他收敛，只余下眼底深处化不开的浓重温柔与满足。

他松开裴冶，改为紧紧握住他的手，温度灼人。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斤。

他拉着裴冶，翻身上马，将他牢牢圈在自己怀里，一抖缰绳。

“回京！”

队伍再次启程，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萧烬将下颌轻轻抵在裴冶的发顶，手臂环着他纤细的腰肢，将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地护在怀中。

夜风微凉，但相贴的肌肤却滚烫。

裴冶依偎在熟悉的怀抱里，看着两旁飞速掠过的、渐渐陌生的景色，心中却没有了来时的彷徨不安。

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跟着心走。

他的心告诉他，此刻这个怀抱，就是他想要停留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