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晚自习提前半个小时结束,高二高三还没下课,学校比往常要安静许多。从教室去车库的路上,稀稀拉拉亮着几盏路灯。
出了教室的门,吴竟问:“还是我载你回去?”
三月下旬,气温已经逐渐回温,但早晚还是透着凉意。
陈乔野拢了拢摇粒绒外套,拉链拉到顶,下巴埋进去:“不用,我把车骑过来了。”
——下午回家拿车了?
吴竟脑子里转了一圈,怪不得下午几乎转遍了整个学校,连教室旁边的男厕所都晃了一圈,也没看到陈乔野的影子。
两辆自行车停得不远,两人沿着车库旁的小径穿过寂静的校园,汇入校外的车流,朝着秣陵新村的方向骑去。
进了小区,两人把车停在单元楼下,锁好。
吴竟抬头看了眼陈乔野家里的窗户,屋里亮着灯。他把钥匙塞进口袋,准备抬脚上楼,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吴竟。”
他回过头,陈乔野站在车库的棚子下看着他。
“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吴竟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点点头:“能,当然能。”他几步走回陈乔野身边。
二人沿着单元楼走远了一些,绕过一排停车位,走到一片小小的空地。这里摆着几台老旧的活动器材,扶手上的漆早已斑驳,锈迹沿着金属纹路一点点蔓延。
夜晚的秣陵新村很安静,不远处的马路上偶尔有车驶过,楼上有住户推开窗户,传来模糊的电视对白和小孩短暂的嬉闹声,没一会儿又归于寂静。
陈乔野走到一架秋千前,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生锈的铁链随之发出干涩的“嘎吱”声,他转身坐了上去。
吴竟默默坐到旁边的秋千上,手掌撑在粗糙的木质垫板上,指尖摩挲着上面剥落的旧漆。
秋千轻轻晃了两下,陈乔野伸直双腿,脚尖点着地面。半晌,缓缓开口:“下午的事……你真的不用道歉,我没有怪你。”
“我……我就是觉得抱歉。”吴竟声音有点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陈乔野偏过头,嘴角带着一点淡淡的弧度。
“如果是故意的,那才奇怪吧?”他轻轻笑了一下,“你不用道歉,真的。”
吴竟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没心没肺活了十几年,习惯了插科打诨,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比哑巴还无能为力。
“以前,我爸老和我在这里玩。我坐在秋千上,他推我,能把我推得好高好高,好像要飞到天上去。后来……他不在了,我也上高中了,就再也没来这里玩过。
“你说,像我这种乖学生,应该只会埋头写试卷。你说的其实也没错。当时社团招新,其实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随便转一圈就回教室。但是走到最后,我突然就看到天文社的横幅……我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状况了,只记得那一瞬间,我特别、特别想我爸,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稀里糊涂填了报名表。
“我爸去世以后,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提他……所以下午我提前走,不是因为生气,我当时……”他抿了抿唇,“……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缓一缓。你知道吗,吴竟?”
吴竟用力点头,动作幅度有些大,牵扯到铁链,发出一阵响。
陈乔野吸了吸鼻子:“那天上晚自习之前……在求知园,你说……想跟我做朋友,是真的吗?”
吴竟看着他:“是真的。”
陈乔野自嘲地笑笑:“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跟我做朋友,我很没意思、又孤僻……”
话没说完,吴竟忽然站起身,在他面前蹲下。
两人距离陡然拉近,陈乔野猝不及防地对上吴竟的目光,心口猛地一滞。
吴竟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里面倒映着路灯,也映着他自己。
“谁说你没意思呢,陈乔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