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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第3页）

刹那间，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砚的脊背紧紧贴住了萧霆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内传来的、因为瞬间发力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以及手臂箍在腰侧那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一股带着阳光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味道顿时拢住了他。

萧霆也僵住了。右臂传来的触感清晰地告诉他怀中身体的清瘦与柔韧，手杖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感觉到秦砚顿时乱掉的呼吸、瞬间绷紧的肌肉，以及……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细一点的腰。

这姿势维持了大约两三秒，萧霆喉结微动，先找回了声音，他手臂的力道稍稍放松，但却没有立刻松开，而是低下头，嘴唇几乎凑到秦砚耳边，用那副带着点痞气的腔调，刻意压低了声音：

“我说秦影帝，你这‘投怀送抱’的戏码……是今晚即兴加演的么？”

他的语调轻松调侃，试图驱散这过分亲昵的氛围带来的尴尬，但那环在对方腰际的手臂，和喷洒在耳畔的热气，却让这话语本身都染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狎昵。

秦砚闻言，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那红晕甚至有着向颈侧蔓延的趋势。他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动作间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萧霆吊在胸前、受伤的左臂。

“嘶——”萧霆这回是真抽了口冷气，眉头皱起。

秦砚立刻不敢动了，身体瞬间僵住，带着一丝难得的慌乱：“碰、碰到伤口了？”

看着他这副小心翼翼、与平日从容截然不同的模样，萧霆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心底那点异样的悸动也被冲淡了些。他这才彻底松开手臂，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右手揉了揉其实并不算太疼的左肩，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手杖递给秦砚：“没啥事，我骨头硬着呢。”

秦砚已经迅速调整好了表情，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波澜，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去给你倒杯水。”

萧霆咧嘴一笑：“拉倒吧，我来倒水吧。”

秦砚看着萧霆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一抱的温度和那缕清雅的雪松香气。

两人在客厅坐下闲聊了没多久。小助理温小璇，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拎着好几个保温袋。

“砚哥！我听到萧队长过来了，立马就去‘御膳房’打包了几个硬菜，是不是非常善解人意？”她看到屋内的萧霆，向秦砚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一个更加灿烂且带着点“我懂”意味的笑容。

秦砚看着她那过分热情和了然的眼神，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温小璇手脚麻利地把餐盒在餐厅桌上打开，接着，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烛台、香薰蜡烛和一瓶的红酒。

“那个……砚哥，萧队长，你们慢慢用，多聊聊天！我就不打扰了！”温小璇功成身退，临走前还冲秦砚眨了眨眼，然后飞快地溜走了，留下两个男人对着一桌明显超出“外卖”规格、甚至带着点旖旎氛围的“烛光晚餐”面面相觑。

暖黄的烛光跳跃着，给餐厅蒙上了一层柔和暧昧的滤镜，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香薰味道。

萧霆摸了摸鼻子，有点想笑：“你平时都这样吃饭？”

秦砚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耳根在烛光映照下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热：“……她想象力一直很丰富。别管她，我们吃我们的。”

两人落座，美食当前，又有红酒助兴，之前因为受伤和案件带来的紧绷感渐渐放松下来。几杯酒下肚，话题也不知不觉从电影、旅行的趣事，转向了萧霆正在侦办的案子。萧霆隐去了所有人名和具体细节，只以一个模糊的“当事人”代替。

“你研究过心理学，想听听你的分析，”萧霆用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杯壁，缓缓梳理和验证自己的思路，“一个‘当事人’，明知被诬陷，证据也有瑕疵，却干脆利落地认了罪。不为利，当时也没查到明确的暴力胁迫痕迹。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有人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顿了顿，将问题抛出来：“我卡在了一点：如何让一个成年人，尤其是心智成熟人，仅仅因为对未来的、尚未发生的‘可能性’的恐惧，就心甘情愿地放弃抗争，认下自己没有犯下的罪行？具体该怎么施加这种无形的压力，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秦砚安静地听着，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他敏锐地捕捉到，萧霆并非毫无头绪，而是在寻找更精准的心理模型来解释这种行为逻辑。

“其实你已经触及核心了。”秦砚分析道，“这种施加压力的方式，往往不是直接暴力的恐吓，而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围剿。”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阴影。

“它通常有几个层次，”秦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拆解一个复杂的剧本，“第一层，是‘能力展示’。不需要明说，而是通过一些‘小事’，让当事人确信对方拥有摧毁他软肋的能力，比如，让他的孩子在学校莫名陷入麻烦，或者让他重视的人工作上出现无法解释的困境。”

“第二层，是‘不确定性’的折磨。不给出明确的威胁，而是让威胁悬而未决，让当事人在无尽的猜测和想象中自己吓自己，这种精神内耗会极大地削弱判断力和抵抗意志。”

“最后，也是最高效的一层，是提供一个‘唯一的出口’。”秦砚的目光与萧霆相接，“操控者会巧妙地引导，让当事人‘自己得出结论’：只有他认罪，离开这个漩涡，他想要保护的人才能真正安全。这不是对方逼他的，而是他‘自己的选择’。这种自我说服的力量，远比外力强迫更牢固。”

萧霆的瞳孔微微收缩。秦砚条理分明的剖析，像一套精准的心理战术模型，瞬间将他脑海中那些散落的、基于经验的猜测串联了起来，变得脉络清晰、层次分明。周志刚那种身份的人，完全有能力、也最擅长使用这种无形的手段！

“能力展示，不确定性，提供唯一出口……”萧霆低声重复，脑海中关于周志刚轻易就找出来两个家庭诬告林贵文，再通过一些手段让林贵文意识到自己可以随时对付林景天，适时暗示只有他认罪才能保住林景天……与这个模型严丝合缝地对上。

“明白了。不是没有胁迫，而是用了更高级的胁迫手段。”他之前模糊感觉到的东西，此刻被秦砚用专业的语言清晰地描绘了出来。

他看着烛光对面那个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男人，举起酒杯，眼神里是棋逢对手的欣赏：“你这个分析模型，很有建设性。”

秦砚也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一个好演员需要有敏锐的洞察力。”

两人的目光在烛光中再次交汇，这一次，胶着的时间更长，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红酒醇厚，以及一种因思维同频而产生的、危险的吸引力。它无声地流淌，比杯中物更令人心弦微动。萧霆想，秦砚这个男人，像一本装帧精美却充满暗语的书，他有点……想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