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着东宫走去,脚步不算快,心却跳得有些急。官袍袖口下,腕间似乎还萦绕着那碗药的苦涩余味和白玉碗壁的温润触感。
谢恩,这是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足以掩盖我此刻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心思。
穿过熟悉的宫道,东宫守卫见是我,依旧沉默行礼放行。
越靠近书房,空气中那股清苦的药味便越发清晰,混杂着陈墨的气息,竟让我生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我抬手,指尖在即将触到门扉时顿了顿,才轻轻叩响。
里面没有立刻传来回应。一片沉寂。
心头莫名一紧。难道他不在?或是……又严重了?
“殿下?”我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放低。
依旧没有动静。
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我。我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手上稍稍用力,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书房内的景象让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萧景湛并未坐在书案后,而是背对着我,站在那扇朝向庭院的窗边。窗外,那株高大的石榴树枝叶伸展,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并未穿戴整齐的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
身形依旧挺拔,此刻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脆弱。
他一手扶着窗棂,另一手抵在唇边,肩背微微起伏,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传来,每一声都像是耗尽了力气,听得人心头发颤。
地上,靠近他脚边的金砖上,赫然溅着几点刺目的暗红!
是血!
我瞳孔骤缩,几乎是冲了过去:“萧临!”
听到我的声音,他背影猛地一僵,咳嗽声戛然而止。他迅速用袖口拭了下唇角,缓缓转过身来。
脸色是骇人的苍白,唇上却染着一抹突兀的艳红,衬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更加幽暗。
他看到我,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狼狈和愠怒,眉头紧紧锁起,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意:“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我哪里还顾得上他的呵斥,目光死死锁在他唇边那抹血色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又疼又慌:“你咳血了?!御医呢?!怎么没人……”
“林微言!”他厉声打断我,试图站直身体,展现出惯有的威仪,却因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而晃了一下,不得不再次伸手扶住窗棂,指节用力到泛白,“孤的事,不用你管!出去!”
他越是这般强硬,我心头那股无名火就烧得越旺,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非但没走,反而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扶在窗棂上的手腕。
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还在微微颤抖。
“不用我管?”
我抬头瞪着他,声音因急切和怒气而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萧景湛,你是不是非要作践死自己才甘心?!”
他似是被我的举动和话语惊住,愣了一瞬,随即眸中怒火更盛,想要甩开我的手,却因脱力而未能如愿。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怒意、狼狈,还有一丝……被我戳破真相的难堪。
“放手!”他咬着牙,气息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