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湛并未歇在榻上,而是又坐回了书案后,正对着奏疏蹙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殿下,”我将食盒放在案角,取出尚温的药碗和那只素色香囊。
“这是臣寻来的方子,或许对殿下旧疾有益。这香囊里的草药,有安神之效,殿下若觉心神不宁时,可置于近处。”
他目光落在那碗浓黑的药汁和那只针脚算不上精细的香囊上,久久未动。
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明暗不定,看不清神情。
我有些忐忑,补充道:“药是臣看着煎的,香囊也是……臣亲手装的。殿下若不信……”
“放下吧。”他忽然开口,打断我的话,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心微微一沉,依言放下。
他却没有立刻去碰那碗药,而是拿起那只香囊,置于鼻尖极轻地嗅了嗅。
然后,抬眸看向我,深邃的眼底似有微光流转,最终归于平静。
“有劳。”他淡淡道,将香囊收入袖中,端起了药碗。
看着他眉头未皱地将那碗想必极苦的药一饮而尽,我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些许。
“条陈……”他放下空碗,问道。
“臣已拟好草稿,明日便可呈上。”我回道。
他“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重新拿起朱笔,目光落回奏疏上。
我知道该告退了。行礼,转身走向门口。手触到门扉时,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林微言。”
我顿住脚步,回头。
他并未抬头,笔尖在纸上游走,声音平淡:“以后……不必再做这些。”
我的心猛地一坠,像是骤然落入了冰窖。他……还是不接受吗?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愣在当场。
“孤自有分寸。”他顿了顿,笔尖微滞,“你……顾好自己便是。”
这话听起来依旧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耐,可细细品味,那“顾好自己”四个字里,却藏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怔怔地看着他烛光下清冷的侧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不再多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我默默退出书房,走在渐沉的暮色里,心头五味杂陈。
他像是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我那些笨拙的关切挡在外面,可墙缝里,又偶尔会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之后几日,我照常上朝、议事、处理公务。与萧景湛在朝堂上依旧会有争执,但不再像以往那般针锋相对、不死不休。
更多时候,是就事论事的辩驳。他驳回我提议时,语气依旧冷淡,却不再带有那种刻意的羞辱和打压。
我偶尔会注意到,他批阅奏疏时,袖口处会隐约露出那只素色香囊的一角。他咳喘的次数似乎也少了些,虽然脸色依旧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