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布马车碾过官道的尘土,向北,再向北。车厢内,我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捻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白子。
【临】字的刻痕硌着指腹,带来一丝微痛的清醒。
京城已被远远抛在身后。此刻,那座皇城想必已乱成一锅沸粥。
漕运停滞,边军哗变,贪官落马,流言四起……雍王萧玦此刻怕是在金銮殿上焦头烂额,品尝着我送他的这份“大礼”。
这仅仅是开始。
萧玦,你构陷萧临时,可想过林家的底蕴,并非只是清流名声?
祖父林阁老,三朝沉浮,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江湖,他留给我的,是埋藏在这帝国脉络深处的暗桩与雷霆。
不动则已,动则必摧枯拉朽。
“公子,前面就是凉州地界了。”
车帘外,充当车夫的林家暗卫首领低声道。
他叫林影,自我幼时便护卫在侧,是祖父真正的心腹。
我掀开车帘一角,凛冽的北风立刻灌入,带着砂砾的粗糙感。
天色灰蒙,远山轮廓硬朗如铁。凉州,再往北,便是真正的漠北了。
“按计划行事。”我淡淡道。
“是。凉州都督曾是老阁老门下,可靠。通往漠北的几条暗线也已激活,一有……那位的确切消息,会立刻传来。”
那位……萧临。
我心口像是被冷风刺了一下,微微抽痛。下落不明,重伤……雍王灭口。
每一个词都像鞭子抽打在我的神经上。我必须更快,在他被彻底吞噬前,找到他。
数月后,漠北边缘,一个名为“灰雁集”的三不管地带。
风沙是这里永恒的主题。
土坯垒成的房屋低矮破败,酒旗被常年累月的风撕扯成破布条。
各色人等混杂其间:逃亡的罪犯、走私的马帮、失势的部落贵族,以及……像我这样,带着秘密和目的而来的南朝人。
我扮作一个收购皮货和草药的南朝商人,化名“言青”,身边只带了林影和另外两名精干护卫。
灰雁集是消息集散地,也是通往北漠腹地的必经之路之一。
这些日子,我撒下大把金银,混迹于酒馆、赌场,与各路人马虚与委蛇,一点点拼凑着北漠王庭内部的碎片。
老汗王暴毙,三皇子夺嫡成功,倚重一位神秘汉人谋士……
这些都与之前情报吻合。
但关于那位谋士的下落,却众说纷纭。有说他在内乱中被三皇子的对手、大皇子残部刺杀,尸骨无存。
有说他功高盖主,被新汗王猜忌,已秘密处决。
也有零星传闻,说他重伤未死,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救走,可能藏在某个部落或……南逃了。
南逃?我的心提了起来。若他南逃,为何没有丝毫消息传回南朝?
是中途又被截杀?
还是……他根本不敢回去?
毕竟,在南朝,他已是“叛国”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