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窗棂,在冰冷的金砖上投下狭长而苍白的光带。
尘埃在光柱中无声浮动。
我猛地惊醒,脖颈僵硬,浑身像是被重碾过。
左臂的伤口经过一夜挤压,闷痛变得尖锐鲜明。而更鲜明的是怀中……
萧景湛依旧闭着眼,但呼吸平稳悠长,不再是昨日那令人心惊的微弱。
脸颊虽仍失血,却已寻回些许活气。他侧身向着我,额头几乎抵着我的下颌,温热的鼻息拂过我中衣的衣襟。
而我,竟还维持着那个环抱他的姿势。一只手甚至搭在他未受伤的腰侧,隔着薄薄寝衣,能清晰地感知其下肌理的轮廓与温度。
昨夜混乱间不及细想的所有触感、所有靠近,在此刻清醒的晨光里,轰然炸开,烫得我手足无措。
我像被火燎到一般猛地抽回手,几乎是滚下床榻。
动作太大,扯动了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眼前发黑地扶住床柱才站稳。
榻上的人似被惊扰,眉心微蹙,含糊地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
寝殿内值守的御医和内侍早已换过一班,此刻个个低眉顺眼,屏息凝神,仿佛脚下金砖缝里能开出花来,谁也不敢将目光投向我这边。
可这死寂本身,就是最震耳欲聋的喧嚣。
我脸上臊得厉害,血液一股脑往上涌。
弯腰捡起地上那件皱巴巴、染着血和泥的外袍,胡乱披上,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榻上的人。
“殿下脉象已稳,余毒虽未清尽,但已无大碍,好生将养便是。”
我对着御医的方向,声音干涩发紧,几乎是落荒而逃,“……本官告退。”
不等回应,我快步走出寝殿,几乎是跑着穿过东宫漫长的回廊。
清晨的冷风灌入肺腑,却吹不散脸上的燥热和心头的惊涛骇浪。
我做了什么?
我竟与他同榻而眠,将他揽在怀中……
林微言,你真是疯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称病闭门不出。东宫的消息却无孔不入。
太子次日清晨便醒了,虽虚弱,眼神清明。
陛下拖着病体亲去探望,父子密谈良久。
太子重伤初醒便雷厉风行,以雷霆手段彻查军中毒箭一事,牵连数名边将朝臣,京城一时风声鹤唳。
他活过来了,并且一如既往的强硬,甚至更甚。
坊间关于我那夜闯宫救人的传闻早已变了味。
有说我以血入药,感天动地。
有说我在东宫寝殿待了一夜,出来时衣衫不整。
更有甚者,赌盘依旧开着,却悄悄变了内容,赌太子爷何时会踏平林府,或者……何时会抬轿子来接人。
这些混账话传进耳朵,我只觉额角青筋直跳,将报信的小厮轰了出去。
心乱如麻。